一路再无风浪。
暮色将近之时,燕京城那高大的青石城门已经遥遥在望了。
血红残阳下,没有飞檐剑楼的高大墙阙,显得格外地肃穆凝重。
苍劲有力的隶体西门二字之下,分成三条门廊,中间隔着宽大的石墙。
正中门廊较宽,可容四辆马车齐驾而过,左右两条门廊略窄,却也能三道马车共行。
城墙上,描画着斗大燕字的金色大旗迎面烈烈招展。
大旗下,守城兵士的头盔和雪亮樱枪闪烁着刺目寒光。
经过城门处的例行检查,青绸马车终于进了这座浩燕国的都城——燕京。
青石大街上,车水马龙,路两侧的建筑俱是楼房,飞檐亮瓦,好一派锦瑟繁华。
“公子,我将您二位送至何处!”马车停在路边,张老汉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昨天,我看咱们便直接到那六王府上看看,你看如何!”唐糖低声询问昨天,见他微微点头,便挑帘向那张老汉道,“张大伯,你去向人打听六王府在哪条街上,然后将我们送过去!”
“二位要到六王府!”
张老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小眼睛,他怎么也没想,这二个身着旧衣,看上去穷困潦倒的父子,竟然会和这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六王爷有渊源,虽是惊讶,他的老脸却是隐有得意之色,“有道是,浩燕无人不识罗。唐公子,若是您去别的地方,怕是我真的要打听打听,但是这六王爷的华罗府,在这燕京城里,那可是无人不知晓的所在,您只管上车坐好,我这就送二人过去!”
唐糖笑着坐回车中,却见昨天手指轻抵着太阳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微微摇头。
他只是听那张老汉的一句“浩燕万民皆敬帝,燕京无人不识罗”,原来处于半混沌的思绪突然就荡起了风浪,头脑内撕裂般的锐疼起来。
几乎是本能的,昨天已经想到这个无人不识的华罗府六王爷,肯定与自己有关。
马车平稳急行,绕过人流熙攘的大街,拐进了一处仍是宽敞,却是异常冷清的街道。
张老汉却是停了马车,向唐糖道,“公子,二位便在此下车吧,这华罗街上,除了王爷和皇上之外,没有人可以坐马车的,您二位便走过去吧!”
好大的排场,唐糖在心底感叹一句,暗暗地对这六王爷生出了几多好奇。
唐糖挑帘跳下马车,又将昨天扶了下来。
那张老汉跳下车辕,向二人拱拱手,掉转车头重新走入了繁华。
唐糖举目前眺,只见长街尽头,一座高大的门房。
门房上亮檐飞瓦,雕梁画柱,一方墨色长匾,题着苍劲有力的“华罗府”三个金字。
两只雪白石狮一左一右,一侧有白色大理石的马桩和上马石。
青石台阶尽头,四位身着黑色皮甲的卫兵手持长枪侍立在两侧。
朱漆大门洞开,透过大门,可见一片平整宽敞的青石院场,十分气派。
比那些什么影视城里的大宅显得敦厚凝重的多。
唐糖和昨天二人并肩行至那门房前面,那四个守卫中的一个便下了台阶,肃声道,“华罗府前,岂是尔等随意逗留之地,速速离去。”
唐糖最讨厌的便是这种狗仗人势,手高眼低的家伙,感觉到昨天身子一僵,知道他便要发作,托住他胳膊的手掌赶忙紧了紧,示意他不要出声,看向那满脸轻蔑地要赶自己和昨天离开的守卫,脸皮却是绷了起来,“这位官爷,我家先生可是府上的贵客,你这般对待他,只怕王爷知道了,你性命难保!”
那守卫听唐糖语气坚决,似乎是有着十分的把握,心下也犯了嘀咕。
这些日子,王府内常有各色人等前来,王府俱是热情接待。
这二位,虽说穿着暗淡旧衣,却自是透着一股子不似凡人的气势,难道真的是王府请来的幕僚?
这么想着,守卫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小兄弟,你说这位先生是府上的贵客,可是有王爷的请函或者书信!”
唐糖见他面色改观,身上的气势更加凌厉起来,“快去找一位府上管事的人来,我只与他交涉,我家先生身上信物贵重,岂是尔等下人可以随意观看的!”
“我这就去通报!”那守卫听出她语气中的揶揄之意,却又担心她说的真是实话,隐忍着不敢发作,大步地奔上台阶,进了院子。
唐糖见他气得脸色铁青,却硬是将愤怒闭在胸中,只觉心中十分畅快。
侧头看向昨天,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帮他褪下伪装。
正在询问他是否要露出真面目,刚刚进院的守卫已经引了一位身着深灰色绸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这是管家秋先生。”守卫恭敬地介绍完那中年男人,退回了门侧。
这男子相貌普通,一双鹰眼却是深陷,虽是唇带微有笑意,看向唐糖和昨天的目光却是满含审视之色。
“既然二位是家主请来的贵客,身上必有可鉴之信物,现在可否让秋某一观!”
唐糖将目光移到昨天身上,刚好见他从衣物中取出了那张写着字迹的织绢。
管家秋先生接了那织绢,小心地抖开,淡淡地向那字迹扫了一眼,表情未有丝毫变化,语气却是柔和了许多,“二位,请随我来吧!”
唐糖扶了昨天的手臂,在秋先生身后上了台阶。
路过那曾经对她白眼的守卫,吐舌做个鬼脸,这才快步向秋先生前进的方向追去。
果然是皇家贵族,不同凡响。
回廊和房檐下,灯笼串串,将整个华罗府映得灯火通红。
来往穿行的仆人,人数不少,身上穿着俱是绸缎。
相形之下,唐糖和昨天身上的旧衣服更显寒酸。
昨天和唐糖却是昂首阔步,脸上没有丝毫羞赧之色。
这一点,便是偷眼观察的秋先生,眼底也划过一丝认同。
这王府比唐糖想象的大得多,秋先生引着二人穿廊过院,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精致的小廊门前。
推开那扇黑漆小门,视力豁然开朗。
只见面前一片如镜湖面,有竹制回廊斜跨过湖面,靠近湖心的位置有一处暗着灯笼的凉亭,秋先生行上回廊,在凉亭内停下脚步,“二位暂且稍候,容我通报一声!”
说着,竟然跳上亭侧的一叶小舟,自顾向那湖心深处划了过去。
秋先生身影渐远,唐糖的心却忍不住兴奋起来。
这位浩燕国无人不识的华罗王,究竟是何模样呢!
等了片刻,却是不见秋先生回来。
原来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却是漾起了微波。
凉亭四周突然水花飞溅,四个人影出水游水般从水面下激射到半空,四把雪亮短刀,不约而同地砍向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