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了九凤楼的后楼,立刻就有一个中年男子大声吆喝着命令关早就候在院子里的伙计们卸酒。
青石瓦房内,一时传来烹炸之声,托着食盒的丫头小厮出入不断。
唐糖猜测这里可能便是九凤楼专司饭食之处,眼睛便盯住了不时有人出入的那扇通向内侧的圆形院门。
围视四周,见院人的一应人等专注于卸酒,唐糖就利用这个机会,偷偷溜进了院子,贴着墙角的阴暗处溜进了那扇通向内院的圆形院门。
进了院门,她不敢停留,立刻就找了一处阴影浓密的灌木丛后藏下了身子。
透过灌木间隙向外环视一圈,只见一处宽大的花园式院落。
隐约的琴声不知从何处幽幽传来,那琴声却并不是甜腻香厌,悠扬中透着淡淡的忧郁。
中间一弯恬静湖水,湖边凉亭假山不一而足,湖心躺着一艘精致画舫,围绕着湖心的大面空地上,分别座落着九座三层楼阁,俱是灯火通明。
九凤楼?
想来这九座楼阁便是这里的九位绝代佳人了。
唐糖暗自感叹这九凤楼主人好大的手笔,不说别的,光是这片地片,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买得下的。
远处,两个丫头提着琉璃花灯缓缓走进,却是边走边聊。
“玄凤楼的那些个丫头婆子果然是过分!”其中一个忿忿说道。
“可不是!”另一个附和道,“若不是咱们雪凤姑娘脸上有伤不能见客,哪轮到她们玄凤楼抢风头!”
二人一边说着已是到了唐糖刚才进来的那扇门前,其中一个就向里面的人吩咐道,“雪凤姑娘想吃一碗燕窝银耳羹,快些炖了送到雪凤楼来!”
里面传来答应的声音,二个丫头这才提灯转头,迅速从唐糖藏身的灌木丛前走了过去。
二位小丫头走远,唐糖这才大摇大摆地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
这么如此大的地方,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互相认识,她也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了。
正犹豫着不知往何处去,圆形院门外突然就探出一个脑袋,“过来!”
唐糖疑惑地左右看看,没有看到其他人。
那人却是已经骂了出来,“骚蹄子,叫得就是你,大家这忙得四脚朝天,你倒有心情在那赏月观景,快些将这燕窝羹送到雪凤楼去!”
唐糖这才明白过来,原本那人是将自己当成了这院内应职的小厮。
听刚才那两个丫头谈论这雪凤姑娘,唐糖的心早已经是好奇得不得了,现在有机会一瞻佳颜,她自然不会错过。
反正她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唐糖索性就将错就错,缓步向那唤她之人走了过去。
只见那人生得身材矮胖,脑袋肥大,脖子粗短,身上围一件油腻腻的大围群,显然是在厨房工作的人。
“哼!”那人将黑漆食盒掇到唐糖怀中,“快些送了去,等得回头姑娘又拿我们这些人出去。你们这些粉面小厮,每日穿得衣着光鲜体面,活轻赏重,一有差错,却是只会往我们身上推!”
唐糖任他冷嘲热讽,也不理会,接了那食盒,便顺着刚才两个丫头离开的方向一路行去。
先后路过两座门楼,却见上面写着青凤楼和赤凤楼的字样。
穿过一片金灿灿的秋菊,又绕过一座假山,这才看到了雪凤楼。
看到唐糖,侍立在雪凤楼门口的小丫头立刻挑开了雪白的珠帘。
唐糖向她点点头,提着食盒就迈进了门坎。
不等她四处打量,厅里已响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快些送进去吧,姑娘已经问过一遍了!”
唐糖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鹅黄衣裙,生得十分俏丽,手中捧着一只金色铜盒,正从楼递上缓缓下来。
唐糖认出是刚才那两个丫头中的一个,也不多问,直接就踏上了屋角的楼梯。
行至二楼,只见一间十分宽大的圆形空间,原来这二楼竟然是没有分出房间,只是用几根柱子来维持着整座塔楼的重量。
地板上是不尘不染的雪白拉毛地毯,银色柱子上镶着雪亮的烛台。
正对着唐糖方向的楼台上,一位女子斜倚在地毯上,臂下压了一只雪白的羽垫,似是在仰望着窗外的月色。
一头青丝未作半点装束,随意地披散在背上。
层层纱绸白衣如雾如幻地堆在她的身周,在如霜的月光中更显得神秘飘渺,虽然这女人只是一个背影,却是足以慑人心神。
“雪凤姑娘,我给您送银耳羹来了!”唐糖扫一眼地上的雪白地毯,右脚抬起又放回了原地,“小人鞋子脏,这银耳羹就放在这里吧!”
雪凤姑娘缓缓转过脸来,指指了身侧的短几,“送过来吧!”
她的声音仿佛空谷笛音般飘渺轻灵,缓缓转过的半张侧脸,轮廓精致。
唐糖略一犹豫,双脚互踩,将鞋子拖了,这才踏上了地毯,缓缓走过去,将食盒放到了女子身侧的短几上。
一边就开了食盒,小心地掀开瓷罐上的羔子,抓起几上干净的玉碗,将瓷罐内仍是冒着热气的银耳羹盛了小半碗,送到了雪凤姑娘面前。
羹的清香直沁口鼻,唐糖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口水,为了顺利逃亡,她跟本就没吃口饭,时间全用在描画人皮面具上了,现在闻到如此美食,饥饿的感觉立刻条件反射地明显起来。
雪凤姑娘此时已是坐直身子,正对着唐糖端起了羹碗。
看清她的容颜,唐糖不由地一愣。
眼前的女子比之西媚儿、怡贵人尤胜一筹,尤其是那黛眉间一抹淡淡的忧郁,便是同为女人的唐糖也要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右眼角边,竟然长了三颗黄豆大小的肉包,包顶上附约可见白色的脓汁。
这三颗小豆豆,两颗长在眼角,一颗微微靠近发迹,令这张羞花闭月的脸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