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息的花迷蝶、大厅内呛人喉咙的血腥味、残肢断臂……
星辰天的惨状迅速在唐糖眼前闪过,扬臂狠狠向慕容复脸上嚯了一掌,唐糖咬了咬牙,终是没有骂出半个字,便向厅外冲了出去。
大厅内围在餐桌边的众人俱是变了脸色。
“梦回,事情安排地怎么样了?”慕容复的右脸一点点地涨红,他却似乎是浑然不觉。
李梦回从石化状态中回过神来,赶忙答应道,“一切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慕容复轻轻点点头,“我要一切万无一失,否则,”他冷冷环视四人,“你们知道后果!”
言罢,他轻抖袍摆,身子已化成一道黑色流光掠向厅外。
餐桌四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不能回神。
那中年女子最先回过神来,脸上却是无法置信的颜色,“现在,我可是真地信了!”
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扬唇微微一笑,“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丫头倒真是他的克星!”
李梦回却是微微锁眉,“只怕少主此回却是不能如了心愿!”
中年女子转过脸来,极是妩媚地一笑,“这,我看倒是未必,女儿家的心思,岂是你们这么男人懂得了地!”
大厅内四人说得热闹,唐糖此刻却是缩在一个陌生的角落里,只觉心中冰凉凉地没有着落。
她可以接受慕容复的阴谋,可以接受他欺骗自己,可是无法接受那么多的人因他而死,在唐糖的世界里,人的生命远没有这么脆弱。
拿走他人生命的人要付出代价,可是这里,似乎人真的如同草芥般,随便抬个脚便可捻得粉碎。
就像此刻的她,一次次地陷入别人利用的陷阱,无数次在生与死之间擦肩而过。
唐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地做一枚棋子,任人宰割。
她的眼中模模糊糊地现出一张人脸,慢慢地,那张脸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云淡风清,脸上有温和地笑意……
想到这人,唐糖心中一阵温暖,转而却是更加低沉。
抬头仰望无尽星空,唐糖眼底有无限的忧郁。
吴明啊吴明,你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呢?
不远处的廊脊上,慕容复远远看着唐糖的身影,心中也有久久无法平静。
其实星辰天的事本是与他无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唐糖紧张的样子,他的心中便有种奇异的感觉。
难道自己也像那些女人一般在吃醋吗!
慕容复自嘲地摇摇头,脚尖轻顿,转瞬间,他已经飘身落在唐糖的面前。
唐糖垂下脸,掩饰住脸上的悲伤表情,看慕容复的双脚向她一点点移动过来,她猛地站起身子,冷喝道,“你究竟想怎样!”
慕容复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想怎样?
他不过是想,像之前那样,可以随时和她通宵聊天,可以看她在他面前深怒浅笑,可以有一个在自己面前可以完全真性情的朋友罢了!
“如果吴明和骆星你可救一个人,你会救谁?”慕容复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唐糖微愕,她不明白慕容复为何会想问这个。
难道?!
“你要杀他们?”唐糖担心地问道。
“你还没有回答!”慕容复脸色平静。
唐糖轻咬住下唇,吸了口气,“如果可以,我希望没有人死!”
“如果只能二选一呢!”慕容复眼光闪动,强忍着不去看唐糖的脸,只怕一看她,便要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唐糖皱紧眉毛,眼前交替闪过吴明和骆星的脸,一时间竟然无法决择。
抬头仰望,天空残月如钩,唐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慕容复也学她一般仰头看月,心底说不上是愁怅还是忧伤。
相同的月光下,燕京城的另一个角落里,同样有一个人也在沉默着注视着天上的那弯残月。
黯淡的月光下,他的丝绢白衣散发着高档丝绸特有的朦胧光芒,如墨的青丝顺滑地披在肩背,闪烁着冷冷的青光。
黑亮深遂仿佛无边深潭的星眸里,有执拗地坚持。
“我决定了!”
“可是,教主!您身上还有更加重要的责任在呀!”郭琦急急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向他身侧的李春长甩着眼色。
李春长看得真切,却是动也不动,郭琦急得伸手去拉他的袍袖,李春长也只是淡淡摇头。
“郭将军,你不用再劝了,我既然已经决定,你就应该知道,没人可以改变!”骆星从月亮上收回目光,缓缓地拢袍转身,“此事是我私事,教中兄弟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长出手。”
听到这里,便是李春长也不由地动容,“教主,您……”
骆星深深看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向二人挥挥手,“时间不早了,你们二位先休息去吧,一切按我的计划进行!”
郭琦还要再劝,李春长终是拉住了他的胳膊,硬是将他扯离了骆星的身侧。
————
时间,永远不会停止,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志变缓或者变快,总是执拗地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
燕京城的东市口,人群如山如海。
因为,今天正午时分,这里将会处斩一处与逆贼沟结的女人。
经过口口相传,这个即将要被斩的女人,已经被人们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据说她极善易容,不仅可以瞬间改变容貌,更会缩谷升体之后,可以随便改变身形体貌。
有的说她容貌极美,美得不似人间之物,亦有的说她极为丑陋,才会修炼到如何绝技。
有的说她生性****,曾是九凤楼中的九凤头牌之一。
更有慎者,更是将唐糖说成是连皇上也临幸过的女人。
……
所以。
尽管天气闷热地仿佛锅上的蒸笼,既然是躲在四周茶楼上指指点点的文人雅客也是满头酸汗,却没有一人舍得离开自己好不容易占据地观察点。
现在不过是刚过午时,距离正午尚有半个时辰。
东市口十字街正中的斩人场上,仍是只有一圈汗湿了衣襟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