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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人有缘

阿毛今年三十有七,是奔四的人了,可至今还是光棍一条。这个年纪没有老婆的人,人家就会说你这个人不是性格怪癖就是有点傻,用上海话说,就是“港”,“港豆兮兮”。

要说阿毛性格怪癖,还确实有一点,那就是言语少,不爱说话。要说他傻,那也不假。他是上海市区的一个邮递员,每天的任务就是送信送报,一天要跑五个小区,可有些不便之人接到了包裹单后,会请他代领送来,按说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你不爱说话不说好了,这事也就一推了之,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不仅开口说话了,而且还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做这事像有传染,答应了一个,那些方便的不方便的都来请他代领,怪了,他还都答应。于是,有人背地里就说他“老港”。

就这样一个人没有老婆,有人着急有人愁,谁呀,李大妈,李大妈是谁,里弄里的一个热心肠人,因她孩子在外经常会寄些特产回来,而每次都是由他代领着给送来的,每到这个时候李大妈都想谢谢他,哪知他一句话不说放下东西就走,叫李大妈很是不好意思。

那天,他送包裹单来时她就拉着他说了几句家常话,说有你这样的好男人在家里那是你老婆的福气。谁知阿毛苦笑地直摇头,她一问才知道阿毛这么大的年纪还是一个单身汉。这下李大妈可急了,拉着他的手说:“你不是条件太高了吧?要什么样的?大妈我来帮你介绍一个?”阿毛说:“我这么大年纪哪有什么条件,只要她不嫌我傻不嫌我怪就行了!”

“什么傻呀怪的?别听那些人瞎讲……”这时,李大妈悄悄地对阿毛说:“哎,我家里每星期有一个来做钟点工的女人,她是来上海打工的,二十八岁,叫小翠,如你看得中,我就把她介绍给你。”

阿毛听了把头一低,脸就红了:“那么年轻,人家看得上我?”

“还没看你就没信心,这全是靠缘分的!像你这样好的人,打灯笼都难找。这样吧,明天上午她十点到十二点要在我们家做工,你就抽空过来看看。”

阿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憨笑一声走了。

第二天十点,小翠准点来做工了,李大妈就一直站在三楼窗口往下望,巴不得阿毛早点过来,可马上到十二点了,还不见他的踪影,这下可急坏了李大妈,她为了多留小翠一些时间,故意请她把灶台也给清洗一下,她另付工钱。小翠一听为难了,说自己是算准了时间要到下一家做的……正在这时,李大妈发现了阿毛的身影,可只见他把报纸塞进报箱转身就要走,李大妈急了,立即对外嚷道:“哎哎哎,送报纸的,等一下!”转身,她从桌上随便拿起一张报纸递给了小翠:“小翠,你去替我找那个送报的,这是昨天他送的报纸,送错了,我家没订这个报纸。”

小翠拿着报纸赶紧跑了下去:“哎,师傅,这是昨天李大妈家的报纸,你送错了。”“送错了?”阿毛一愣:“我怎么会送错呢?”“我知道你怎么会送错,反正你是送错了!”“我从来就没有送错过报纸……”阿毛一听,立即与她争执起来。

本来是李大妈想给阿毛一个见小翠的机会,没想到小翠一句话反让这个傻阿毛当了真,两人还争执了起来。李大妈赶紧跑下楼来,先把小翠给支走了,然后对着他说:“阿毛,要我说你什么好,你还真是个港豆兮兮,叫你早点过来你不来,这一来了就要走,我是故意借这个幌子让你们见面的,她就是小翠!”

一听说她就是给自己介绍的小翠,阿毛脸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说:“大妈,我还有事,明天再说吧!”说着他骑上车就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大妈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这么大年纪找不到老婆,还真有点港豆兮兮……”

第二天,李大妈把事情真相给小翠一说,小翠听后“吱吱吱”直笑,学上海话说:“这人是不是有点港?”李大妈把眼一嗔:“你知道什么,这叫诚实,过日子,还就是这种男人好!”小翠一听也是,前面人家给她介绍的几个男人,她一见面就有一种油腔滑调的感觉,一想到阿毛那个执着的样子,还真是个老实人,这年头龙配龙凤配凤,找个这样的人也踏实,于是她答应了与他见面。

一听说小翠答应了,李大妈心里可高兴,第二天就把这话传给了阿毛,阿毛一听自然乐意,两人就这样交往起来了。

李大妈见牵上了这根红线,也懒得多问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婚姻的事成功与否全看他们的缘分。

可这天,小翠来李大妈家上钟,板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李大妈觉得事出有因,便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小翠说:“为你。”“为我……”这下李大妈可弄糊涂了:“我什么时候招你惹你了?”“你给我介绍了一个好人……”李大妈听了一惊:“什么意思?你是说阿毛他不好?”

小翠没说话了,继续干她的活。

见她那样子李大妈急了:“你说话呀!阿毛他到底怎么了?”

问了好几次小翠才开了口:“他有女人……”

“什么,他有女人?”李大妈一惊:“你听谁说的?”

“我跟踪了他……”小翠如实回答。

“你干吗要跟踪他?那不是对他的不信任吗?”

“我也是没有办法……”小翠这才给李大妈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她们两个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交往,小翠觉得阿毛还正像李大妈所说是个挺诚实的人。于是,小翠就叫他一个人别做饭了,每天送完报纸就来她家吃算了,阿毛一听还真地来了。可是,他每天都是中午要过十二点下午要过六点后才来,小翠觉得奇怪。

一天,小翠就冲着他开玩笑说:“你会做饭吗?什么时候你来做。我来吃顿你做的饭?”岂知他说:“做饭可以,中午下班要到十二点以后,晚上得到六点以后,怕你等不及。”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不及?是不想做还是故意在为难她?小翠没有说出口,心想:不就是送个报纸吗,还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比人家在办公室上班的人还要忙?这个时候她陡起好奇心,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跟踪他。一跟踪才发现,其实他的报纸上午每天十一点左右、下午五点左右就送完了,报纸一送完,他不是先回家,而是去菜市场买菜,买完菜后又急匆匆地往另一个地方赶……

这天,小翠特地用帽沿压着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清洁工,紧紧跟着他,只见他进了一个小巷,进了一间小屋。好得门口小院有些遮掩物,她只有假装清扫脏物不时地往里面打望……

从他在里面忙碌的影子,她完全可以推测到,这间屋里一定有一个残疾人,阿毛不仅亲自动手在洗菜做饭拖地洗衣服,而且还帮扶着那人,从那人的影子和穿着,她看清了这是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会值得他这样呢?跟了几次后,发现他做完这些事饭也不吃,马上就走人。于是她断定这女人也不是他母亲,既然这样,那就很有可能是他的老婆,不然谁会这样去侍候一个人,还天天如此?小翠左右看看这个地方还真隐蔽,原因肯定就在这里,怪不得他说自己找不到老婆。

听小翠这一说,李大妈可晕了头,还有这样的事?她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小翠了,只有给她陪不是,说自己没把情况弄清楚就给她做了介绍,说这种欺骗人的人不找也罢,有机会再给她介绍一个好男人。哪知小翠不想再见到阿毛,也就没在李大妈家做了。

小翠走后,弄得李大妈左思右想心神不安,直恨自己看人怎么会看走眼,再说阿毛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人也会做这种事?于是,她也就悄悄地在跟踪阿毛,一跟踪她才发现小翠没有说假话,确有其事。当她掌握到阿毛进出这间屋子的规律以后,她择时走进了这间神秘的屋子。

这天,她敲门时,屋子里传出一个声音,“门没关。”还真是女人的声音。她推门进去时,屋子里也没开灯,显得很黑,而一股怪味扑面而来。她左右看了看,只见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见她进来,那女人问:“你找谁?”李大妈立即打掩护:“我……我是来找送报纸的阿毛……”“哦,你是想订报纸是吧?他还没有这么早来……”那女人还真以为李大妈是来找他订报纸的,也热情了许多。

李大妈一看这女人年纪也不是很大,便关心地问:“孩子,你这是……”那女人还是躺着,说:“我叫刘红,我这腿是一次车祸造成的,没办法……”

一听到这,李大妈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同情之心由然而生,便故意说:“唉!那还真多亏了你家男人阿毛……”

岂知刘红赶紧说:“你说什么?他不是我家男人,我没有男人……”

李大妈一惊:“他不是你家男人?那他是什么……”

“他什么也不是……哦,他就是一个送报纸的。”

“送报纸的……那他天天准时还往你这里跑,做这做那?”李大妈细一打听,刘红说出了原委,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阿毛是他送报纸时她母亲要求他把报纸送进家里时才这样认识的,一进屋里,就闻到一股中药味,见她家这个样子,母亲得病,女儿也行动不便,于是阿毛就决定来帮助她们。他每天送完报纸就去买菜,然后来帮她家做事……后来她母亲病重咽气时就是放心不下这个女儿,阿毛含着泪说:“您老放心吧!以后我就是她大哥,只要我能吃到饭,就不会让她饿着。”就这样一个允诺,阿毛一跑就是五六年。

听到这,李大妈还真的感动了,她这才坦诚地说出了自己来她家的目的。刘红听她这一说,才知道阿毛还是单身一人,她直恨自己太自私了,心里非常惭愧,真没想到阿毛为了照顾自己,差点误了他的婚事。不过,就在此时,她大脑念头一闪,这反倒使她觉悟了一个东西,那就是阿毛的婚事。于是,她一边拜托李大妈一定要找到小翠替她陪不是,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策划着另一件大事……

这天,刘红拿起了床头电话,拨通了上海教育电视台《家人》栏目组,那是因为她昨天从该电视节目中看到,为了迎接世博会在上海召开,这个栏目正在征集市民身边的好人好事,于是,她动情地把阿毛帮助、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一古脑儿和盘托出,该节目组立即进行了现场跟拍。

几天后,不善言辞的阿毛帮助刘红的感人事迹,引起了上海市民的热议,默默无闻的阿毛成了上海滩的红人。

节目播出后,刘红又给栏目组提出了一个自己的想法,要求他们再制作一个节目,片名就叫《好心人阿毛相亲》,节目组觉得这个想法好,当场就答应了。

果然,这节目播出后,吸引了许多上海市民的眼球,一些热心人纷纷要求组建相亲参谋团,为阿毛支招献策,加油打气,李大妈就成了这参谋团的团长。

可参谋来参谋去,阿毛就是不点头。这天,正当李大妈在刘红家为阿毛的事着急时,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刘红家的门口,李大妈眼睛一亮,惊道:“小翠,是你……”小翠笑了:“大妈,是我……”李大妈赶紧迎了上去:“你这一走,让大妈找得好苦哇!”

一听李大妈找她,小翠急了:“大妈,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我走后家里一时找不到钟点工了?”“不是我找你,是她!”李大妈指着躺在床上的刘红说:“她叫刘红,就是你看到的阿毛常帮助的那个女人。”

这时一见刘红,小翠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来,道歉地说:“对不起,刘红姐,我错怪阿毛了……”李大妈问:“阿毛的事你也知道了?”小翠说:“电视上都播了,我还能不知道?”

“知道了就好,这也是我当时想把阿毛推上电视的初衷之一。”刘红说。

李大妈又问:“那你今天来是……”

“我来有两件事,一是想继续给你们家上钟,二嘛……”

“二是什么?”

小翠说:“我也想来同阿毛一块,帮助刘红姐做点什么。”

“那好那好……”李大妈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刚要说什么,忽见门口站了一个人,一回头,原来正是阿毛拎着菜来了。

阿毛这一来,李大妈就在注视着他们俩,只见他与小翠的目光一对视,像触电般闪了一下,相互又不好意思地回避了。这时的李大妈已经看出一点门道了,她把小翠拉到了一边,贴耳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喜欢着他?”这一问,小翠的脸倏地红得像一块布。李大妈心里有数了,又问:“你喜欢他什么?”小翠大声而又风趣地望着阿毛说了一句:“港豆兮兮……”说完,她从阿毛手上抢过菜就往后厨房跑去……

刘红一见急了:“哎……怎么能让你去……”

李大妈接上说:“今天呐,你就让他们两个一块去做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小翠在后面应道。

阿毛还傻愣愣地立在那儿,李大妈就势将他一推:“我说你港勿啦?还不快去!”

阿毛一拍脑袋瓜:“港、港,确实老港老港……”

李大妈开着玩笑说:“你才不港嘞!你这个看不中那个不点头,原来你还是在等小翠呀!”

“哈哈哈哈……”小屋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幸福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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