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刘老汉现在一直微笑着,并没有再追问,孔四贞看他的样子,直觉他好象是知道什么似的。
孔四贞见到这种情况没有办法,只好自己问了。她认真的在心中把要说的话过滤了一遍,确认说出来不会引人怀疑,她才向两位员外问道:“两们先生,小可有句话想请教,孔有德做为掌控广西的最高官员,不知为何当日却要维护两位?难道他也是不赞成剃发的?可是我听人说他早就心甘情愿的降了满人,是个十足的小人、汉奸;难道人言有误不成?”
孔四贞原本不想说孔有德是个汉奸的,因为自己的占人家女儿的肉身,如果还骂人家是汉奸不太好;可是想要套出话来只能说孔有德几句坏蛋,她便脱口说出了“小人”两个字,不过这“小人”两个字也好不到哪去;可是她看到同桌的人没有什么反应,才又加上了“汉奸”两个字。
周员外对这个少年老成的公子很有好感,对着孔四贞笑了笑说道:“公子如此说孔有德倒有失偏颇了,他虽是投了满人,却不能说他是个卑鄙小人;想来公子也是被传言所误。”
周员外说着喝了口酒,吃了一口菜才接着说道:“说起来,孔有德本是一个海盗,只因与毛文龙交好,都是辽东矿工的的后人,才应毛文龙相召归顺了当时的朝廷,做了毛文龙帐前的参将。他这样的出身,让朝廷里的一干官员十分的瞧不起,这些官员将毛文龙大帅、孔有德还有尚可喜并称为‘辽东三矿徒’,自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那些官员对于他们三人的看法。”
周员外被勾起了谈兴,又“滋”一声喝了口酒道:“后来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孔有德怒其无故杀了好友,这才反了大明,后又投了满人的。至于为什么袁督师会杀了毛文龙,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实在是有些自毁长城啊。”
周员外又喝了口酒说道:“所以呢,世人只知孔有德不义,却不知孔有德本也是条汉子,却是被逼如此,可叹哪。虽说他降了满人有失节操,不过人各有志也是强求不得啊;至于孔有德救了我们兄弟二人,说起来其实倒也没什么;只因李兄为讨生活曾在毛文龙帅的府中做过幕僚,也算是和孔有德有共事之交,仅此而已。”
孔四贞点点头,感叹道:“原是这么回事,孔有德肯冒灭门之罪来维护两位倒也是性情中人,实在不像人言中所传十恶不赦;看来人言不可尽信啊。”
李员外听完了周员外的话,狠狠的说道:“人人都说袁崇焕是英雄,可他却以莫须有的罪名擅诛大臣,专权自重要说汉奸他是头一份,有功不赏、有罪不罚,大明不亡天理何在!”说到主帅被杀,虽说已经过去了多年,可是李员外却还是激动的没有了一丝沉稳之气。
周员外看了看店外,又看了看四周拍了拍李员外道:“你怎么又忘了?袁大帅是得人敬仰的英雄,岂是我们这等小人物可以说三道四的?世事自有公道,李兄不必太过在意了,该忘了的还是忘了吧,做个逍遥快活的山野之人不是更好?”
孔四贞看似一直非常注意的听着两位员外说话,其实暗中一直在注意刘姓老汉和那个书生的举止:这两个人实在太可疑了。
刘姓老汉趁员外们同孔四贞说话的时候又看向了书生,眼神闪烁似乎是在询问什么一样;而那个青年书生沉思了一会,就对着老汉微微点了点头,老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收回了目光。
孔四贞看到这两个人如此奇怪,知道必有蹊跷,不过她还是个孩子的身板,所以假装整理落发,转过头向水月大师看去:她一来要示意师父注意这两个人,第二个还想要师父拿个主意该怎么办?是要继续留在店中,还是现在就走呢?
水月大师其实早就注意了书生与老汉,她悄悄给孔四贞使个眼色,示意她继续不动声色的同人聊天便好。水月大师一直暗中观察这几个人,由其是那个和尚,她总是觉的有几分面熟,却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是谁。
这时候,刘姓老汉呵呵笑了两声,对李、周两位员外拱手说道:“如果在下所料不错的话,两位贤弟可是人称桂林文坛双云的周贵云周贤弟,李瑞云李贤弟?不想能在此遇到两位贤弟,不胜之喜啊。”
周、李两位员位听到刘姓老汉的话,心里才是一惊,仔细看了看他及他原来同桌的二人后,发现没有什么敌意才放下了一半心思。
李员外拱了拱手说道:“刘兄请了。只是小弟眼拙,不知道刘兄到底是那位高人?怎么认识我与周兄的?”
李、周两位员外都是经过风浪的人,当然知道已经被人看破了行藏,就是现在不承认也是无济于事的,不如干脆光棍些的好;所以李员外一张口就承认两人的身份,并直接问对方了,只有这样他们才好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孔四贞听了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老汉看来是知道的,而且看上去对这两个人没有恶意,所以孔四贞只是坐在那里静观其变。
刘姓老汉看他们二人的神色也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就笑着答道:“李贤弟放心,愚兄绝对没有恶意。桂林府近几年文坛新崛起两位泰斗,号称文坛双云谁不知道?还有两位贤弟当年宁死不剃发的英雄行为,更是天下人皆知,愚兄才能猜出两位贤弟的高姓大名了。”
两位员外听了,知道这刘姓老没说真话,看这意思他应该还有话要说,也就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虽然说两人在桂林文坛有着很大名气,却也不是说两句话就可以让人认出他们的,那真要是这样,他们还逃什么难?而不肯剃发一事更是没有多少人知道,要不然被当时满清朝廷听到了风声,怕就是孔有德以定南王的身份也保不了他们——那可是朝廷里记上号的犯人了,哪个敢藏?
果然,刘姓老汉顿了一下后又说道:“说到愚兄,乃是专程来给两位贤弟送前程的,两位贤弟可知大清马上就要一统天下了?平西王爷就在云贵平定乱局,眼看天下大定、百废待举,平西王爷忧国忧民,想要招有识之士为云贵的百姓造福;平西王爷早就听说了两位的大才,命愚兄几人前去桂林造访,不相却在这小小的七星镇上遇到了,倒省了愚兄我们几人不少路,说起来也是我们有缘啊;只是,不知两位贤弟意下如何?”
刘老汉这番话听的众人都愣住了,因为这里毕竟还是南明在治理;谁也不曾想会有清朝的人在此,而且看来是要招周、李二人去做官的。
周贵云看了看李瑞云,先对老汉拱了拱手才说道:“原来刘老先生竟是吴三桂王爷的人,失敬失敬!不过在下听说吴王爷帐下有一位智士足智多谋,而且时刻手不不离烟,高姓刘名处一的想必就是刘老先生了?”
刘处一举起双手一拱,说道:“呵呵,周贤弟竟听过愚兄的名字,荣幸之至。不过愚兄可没什么智谋,只是以平西王府当差而已,称不得谋士的。如果两位要是追随了平西王,才真称得上谋士二字。”刘处一听周贵云改了称呼明显是疏远了他,但说话还算是客气,他也就当作没有听出来。
李瑞云说话却不怎么客气了,他冷声接口说道:“刘老先生请了,不过贤弟两个字我和周兄却是担不起;说到忧国忧民我们兄弟也没有平西王爷的那份心胸,我和周兄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耐,也只能做两个散闲野人,此事请刘老先生不要再提了。”任谁也听的出李瑞云是不屑和刘处一称兄道弟,更是有意嘲笑吴三桂没有一点忧国忧民之心。
要说这刘处一还真是个人物,此时还能假装什么也听不出,他一径儿笑着说道:“李贤弟何必如此距人于千里之外呢?两位身负大才,当为天下分忧,能安天下、富百姓才不负两位贤弟所学;如此把一腹学问卖于这山野村庄,两位贤弟真能甘心?”
周贵云为人向来和气、待人圆滑,不象李瑞云机锋毕露。他看情形有些不对,急忙拦下了李瑞云,不让他再说话。
周贵云接口说道:“确实是有人把我和李兄合称为双云,只是一句笑谈罢了。不过看来刘先生不知我和李兄为何被称为双云了,那倒不是因为我和李兄有才,而是因为我们二人都想做闲云野鹤,又名字中都有一个‘云’字,所以桂林府中友人们开个玩笑就传了开来。如今刘兄要我们去跟吴三桂王爷帐前效力,一来我们没有那份本事儿,二来我们也是闲散惯了的人,怕是受不得规矩约束,到时侯反而让刘兄面上无光。此事我们就此做罢,今日小弟做东,我们好好聚上一聚,只论朋友不谈其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