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院婢女们正笑盈盈的指挥着园丁们植树,这是刚从刘夫人那迁移回来的紫薇树,几个丫头发挥着想象,相继谈着意见,这棵种哪个位置好看,那棵可要挨近……
刘紫婼从认清现实后,眼中所看到的,跟误以为是梦境总有着差距。看着那群总是话说个不停的丫头们,不禁会想,如果刘家三小姐真的是个喜静怕吵的角色,那么为什么她院子里的丫鬟们却相反?
“哎呀,小姐回来了。”“小姐您看院里这许多的紫薇花。”
一种越发忐忑不安的情绪正在蔓延,从那场晴时雨脑海中记起那句话后,这种情绪就一直冲撞着她的脑海,即使她已经不得不接受现实,那种情绪却如决提的洪水,总觉得面前的人非常陌生,应了一声,就回房去了。
一个时辰后,大少爷怒气冲冲的奔进里院,声调中亦怒气实足,正巧撞见一个里院的奴婢,两眼一红“三小姐在哪!”
奴婢慌得跪地,声音颤抖略带哭声“小姐在闺房里。”
“好。”好似踩着火一般,快步而去。
婢女被吓得魂不附体,脑海中尽是盘旋的恐惧,连起身都忘记了,脚一软干脆跪坐地面,愣愣出神,望向三小姐闺房的方向。
也就一前一后,夫人也慌慌张张的跟了进来,焦急惶恐的神色不比这位婢子强“看见大少爷了?”
婢女点点头,咽了咽口水“在…小姐闺房。”
“不好。”夫人的步子好似被火煎熬,摇晃着奔去。
刘夫人刚一赶到厢房附近,就听见一声怒斥远远传来“跪下!”这不是刘家大少爷的声音又是谁。
“跪下!”刘泽华再喊了一遍,气势磅礴,惊得刘三险脚一软,一双迷茫的眼神“大哥,你…”
“跪下!听见了没有?”赤红的眼好似是血做的,浑身的杀气腾腾汹涌得令人恐惧,锋芒剑刃指在她的眉心渐渐上扬,似乎随时准备一剑劈开她的头颅!她脚一软,扑通应声跪下。
刘三咬咬牙,那种不安的情绪看来果真应验了,就在这声落下的同时,刘夫人的声音扬得高高的“泽华!当初你与娘早有约定,婼儿的事你不得管制么!”
素雅的厢房内室,在刘泽华浑身的气焰下,顿时变得与丧色无差,小人儿跪在地上双瞳放大,呼吸急促,从夫人的声音传出后,那柄扬起的宝剑一直定格在上空。此时夫人冲进屋里目光被儿子手中剑给惊得失了声“你个不孝子!你想做什么!”
那双赤红的眼中又何尝没有痛苦,只见他手中的剑未作停留,迅速落下,擦过小人儿的脖颈一条长长的血痕瞬间落下汪汪血迹,剑锋一转左边发烧齐齐皆断,乌黑的长发滑过肩头飘向地面,仅一气呵成剑锋收回剑鞘中“下次这一剑就不仅仅是割断你的发,而是你的头颅!”
而惊吓过度的夫人则跌坐在地。
脖颈左边火辣辣的疼痛与热的血液滑过的感觉占满了她的脑海。
夫人摇晃着站起来,几步扑到紫婼身上,声音也显得沙哑无力“够了,泽华。孩子还小,不懂事,你怎能如此严厉,你怎能如此严厉啊!”一边喊着一边泪目两行。
这个声音伴随着离宫前帝后的话语,一并在刘泽华脑海中回荡。他将目光挪开,拳握紧“娘,若是爹爹在世,只怕也会亲自责罚这脾性顽劣的妹妹。从回魂后,儿子不也是由着她的性子,把棺柩给嫁到了伯家,娘,儿子可有不孝?方才娘可是听的真切,几日前三妹上门羞辱伯家,都城里的官员贵戚们有几人不晓,都传到了帝后的耳里您还要护着她?”
“婼儿还小,她怎会晓得这些人情世故?帝上追封了爵位,这孩子高兴,说错了话儿,你已经吓坏婼儿了,够了泽华。”
“娘,如果您真心希望三妹好,就别再拦着儿子。”那双眸子突然变得犀利落在刘三身上“我刘家只出忠孝之男,德庄之女。三妹,你所作所为已然触犯家规,大哥今日便代父亲亲自掌罚。”
“泽华!”夫人气得急喘“为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你再伤害婼儿一丝一毫。”
帝后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刺,深深扎在他脑海中,他紧握的拳头绽出条条青筋,对着刘夫人扑通跪地,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娘,请原谅孩儿,此事不能尽孝。”额头上沁出斑驳血迹,他冷眉一横,连喊两声‘来人’。
这里边的动静,早就引来一群人了,随着这一喊,几个家丁喉咙好似卡着一根刺,急忙应声,硬着头皮凑了进去。
“请夫人回去。”
“逆子!她岂是你能……”后半句生生忍住,刘夫人脸色一变如同那日帝后口谕刘紫婼入宫觐见时一般模样,甚是惨白,奈何她拗不过壮丁,‘逆子’骂声也渐渐远去。
只听刘大喝令“来人,请家法。”
家奴们更是脚步不敢耽搁了,大少爷的脾气不仅没降下来,反倒越来越高了,他们都知道,自从老爷仙逝以来,大少爷从未忤逆过夫人一次,可见是动了真气了,并且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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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暮殿。
福儿轻轻摇扇,柔声开口“娘娘,您今天心情好,御花园的花儿今天也沾着娘娘的凤气,开得甚是漂亮。”
唇间沁笑,单手杵着侧额,还在看那不知读了多少遍的《颂君传》,未语。
福儿壮着胆子继续“娘娘,刘大都督素来宠爱刘家小女,把那孩子宠得无法无天,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了。福儿觉得,刘大都督回去也就是说教她一番,不如……”
“福儿,哀家会跟一个七岁女娃计较么?”朱唇轻启“一个七岁女娃成不了大气,倒是刘家的身份太过了些。他是帝上的人,哀家做不做文章,就看这位心高气傲的杀将刘大都督是不是真把哀家看在眼底了。”
“福儿愚昧,经娘娘提点,茅塞顿开,只觉眼前一亮,娘娘神人之光普惠众凡。”
帝后依旧含笑,将书籍放下,福儿立即跪接摊开的《颂君传》“娘娘可是要摆驾?”一边还伺候帝后从凤榻起身。
帝后笑意更深了“时候也差不多了,若是刘大都督真把哀家太看在眼底,一个不小心打死了帝上钦赐追封的孝爵德庄夫人,帝上定是要来瞧瞧本宫,问问话儿。即刻摆驾垣堂,哀家要在太后灵牌前,诉相思。”眼角溢出若有若无的笑来,还有一丝琢磨不透的冰寒,微微荡起在眼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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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管家飞跑而来,额上沁出冷汗,轻功不凡,几个闪身便是好一段距离,待他冲进厢房时,只瞧见大少爷捏紧拳头背对着他,重重的落板声沉闷却规律的响着,地上倔强咬牙爬着挨打的不是三小姐又是谁?
每一声沉闷重责,大少爷握紧的拳头不禁会跟随颤抖一下,紧捏的拳头握住的是忍耐,那样的重责也成倍同时砸落在他心房之中。“继续打,打到她晓得错为止!”
“我不…啊…”小人儿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是那样的倔强,苍白的脸上汗珠密集的就像是刚从水低捞出来的一般,重责一落她全身疼痛抽搐,双手双脚被几个家丁用力按住,虚脱一般口里再也出不来声音。
执法的只觉眼一花板子就落在了突然出现的田管家后背上。“大少爷!不能再打了!”
管家拦下前那一重责也是她的极限了,即使如此固执,如此倔强,终是眼前一黑,呕出一滩鲜血,没能挺下去,心律骤停。
刘泽华如镜的双眸印照出刘三倔强双眼瞬间无力合上,只觉脑海轰然炸开,握紧的拳头猛得一抽,眼瞬间血红,大步一迈,颤着手探向三妹的鼻息……
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再见到那个黑西装。他嘴角动了动,脑海中便依稀有了个声音,却始终听不清楚那句话。下一刻骤停的心脏便再次跳动起来,似乎有种力量维持着这个身体微弱的心跳,而她则深陷一个漆黑的梦境中,重复着刚才那个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