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的战火在熊熊燃烧,与安乐繁荣的国都相距天和地。
“那日国都上空雷云滚滚,声震四方,厚厚的雷云蓝光频频,抬眼望去,漆黑厚重的云将整个上空尽数笼罩,大白天的如同黑夜一般,狂风怒嚣,漫天尽是卷起的树叶花瓣。这雷云滚滚几个时辰却不落半滴雨来,甚是怪异。”落云院里,架着个铜盆,里面烧着火炭,刘三一边听得起劲,一边手里将烤肉在火炭上来回转着烘烤,二哥话落,她便迫不及待的接下“二哥,你说的怎么好像是世界末日一般了,还说我出世是天显吉庆,有狂风怒嚣雷云盖天的吉庆吗?”说完还嘟嘟嘴,似是不满。
围坐有四人,大夫莫小姐,邻居赵公子,二少,小三,这气候本不是该烤碳的日子,但小三突发奇想,想烤着烧烤听二哥说事,就差人送来碳烤,她做起了烤官。
赵公子也笑道:“连我也觉得,如此讲述诡异,诡异。”
莫小姐并未跟着凑起热闹,也合了她的性子,此时伸手接下刘三手中的烤肉“熟透了,再烤便焦糊哩。”
二少眼眸与赵公子对上“我还未说完。”干咳几声,又笑着轻拍刘三的额头,眸如春风“天辰异象,那日可是都备齐了。你快出世那会,已是夜深,天中正心突来奇观,厚积雷云四散开,遍逢天狗还月,还出血红一轮满月,顿见天突显光火,余光烛天为流星,长数十丈,其疾如风,其光如电。你出世那时,满月还得皎洁,满空星闪,皎月与天地夺辉,你便应时而生。”
“嚯。”刘三眨眨眼睛,张大嘴巴“二哥,这也太神话了吧。”
莫小姐说道:“快吃肉吧,先前还吵着要吃。”
“凉了再给婼儿吃,现下还太烫。”二少笑笑,从莫小姐手中接下那块烤肉,细心替刘三吹凉,边说着“婼儿不信二哥么?”
赵公子也含笑“那日出世的孩子可不止是你家小宠,你那炆侄不是么?”
“是啊!小赵哥哥不讲,我都忘了,二哥,刘炆同我是同时同刻出世的么?那时候我听田管家说起过,他说炆侄跟我是一个生辰的,不会那么巧吧。”
赵公子先一步接下话儿,唇角轻扬与那双神如桃花的眸子,今夜似是格外柔美,在火光衬照下略显妖魅,探过身子,凑到刘三面前,也学着二少的模样轻拍她额头“你那炆侄跟你是一个生辰不同刻,出世比你晚了一会,却也是在卯时。”
刘三哦了一声,心下沉浸在方才讲的事中,心想,她二哥应该不会骗她,那么在这种天辰异象中出世的刘紫婼,真正的刘紫婼……
二少眉宇一凝,一双眸子在赵公子身上盯住不放,甚是不满他轻拍三妹的手,赵公子含笑抬眸,与之对视,眸中亦含笑,火光跳跃下那张脸儿甚是好看“你二哥的醋坛子又打翻了。”
刘三想事想的出神,没听见二少那句“你那么想要个妹妹疼,还把你妹子送进宫去作甚。”他边说边将两人隔开,好似母鸡护小似的,深怕自给三妹给人碰碎了。
赵公子笑意更深。
二少将烤肉摊到她面前时,她才从神游中回魂过来,一时间也不晓得二哥是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身边的。
少时,落云院又传出阵阵笑声,各种奇闻趣事数不胜数,一一道来。
皎月当空,天辰满空星,数里无云。
且追云而去,那处厚云累积,天雨沙沙,冲刷着木质窗台下面一层青砖瓦,雨帘倾斜而下,齐接石板地下行人举伞依稀走过,灯笼的红光穿不透浓厚的水帘,一切朦胧。少年坐于窗台之上,单脚踏窗,身斜靠,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个锦囊袋,一双大眼紧紧的盯着手中之物,透过隔壁漫出的烛光,墨黑的眸子闪烁不定。
这间房漆黑一片,只有隐隐邻边烛光若影若现的照出他的轮廓,与手中那个锦囊。
雨声沙沙带着天空轰隆之声,一道强闪电将少年的轮廓清晰的闪过,又陷入黑沉之中,少时又是一道闪电…雨太大,路人瞧不见楼上窗台边依靠的少年。雨太大,各家合好窗户深怕雨水顺着风势倾斜进屋,只有少年身上的衣服湿了一片,而他仿若未觉,自语也落入雷雨之中“有福同享。”这已经是今日雷雨十分第五次自语了。
大雨不止,整夜伴之,少年无眠,天雨亦无眠。
入了深夜,再寻月而去,刘府落云院已是安静,火炭还在燃烧,小人儿刘三却香饽饽的靠着椅子入睡,二少轻轻的抱起她,赵公子也起身,莫小姐冲丫鬟招手比划着示意收拾一下,丫鬟偷偷瞄了一眼熟睡的三小姐,对莫小姐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开始收拾这堆‘烧烤’。
二少迈开步子,便有丫鬟拎着灯笼跟上,赵公子拦下,指向天,唇角含笑,丫鬟便明白赵公子是说月光皎洁明亮,不需点灯照明了,红着脸颊低头退下,不时偷偷又看了赵公子几眼,总有些依依不舍。
赵公子跟上二少的步伐,遂也离去,落云院只剩下丫鬟与莫小姐,莫小姐此时才开口道:“替我掌灯吧,困了,回屋休息。”那红霞两面的丫鬟方从中醒来,碎步举着灯笼跟上莫小姐。
刚走几步,从院子那一头迎面而来一个灯笼,掌灯的是田管家,身后心事重重的便是刘夫人,她上前欠了欠身,礼道:“夫人这么晚了,是睡不着么?”
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可见心绪复杂且乱,夫人说道:“沧溟送婼儿回里院了?”
“是的,刚刚才走。”莫小姐眼眸微垂,眸中藏思“不如小莫陪夫人等二少回来?”
夫人压下心虚,笑笑,手轻拍莫小姐的肩“你去睡吧,夜深了。我只是随便逛逛,老田陪着我就可以了。”
莫小姐低垂的眼眸一暗,欠了欠身“夫人早些休息。”领着掌灯丫鬟匆匆离去。
田管家拎着灯笼引夫人在凉亭处休息,四周被皎洁月光照得银白,好似仙境一般却又有些冰寒寂冷,夫人叹了口气,目光飘向空中一轮明月前“老田,坐下等吧。”
“是,夫人。”田管家坐下后,夫人又开口“老田啊。”
“老田听着呢,夫人。”
顿时又无声音,许久夫人再度重重叹气,才开口“我看还是算了,先别跟沧溟讲,有沧溟在,婼儿开心,再说沧溟也才回来这么一段时间…”短暂停顿后,夫人收回目光看向田管家“此事还是交给你去办,更妥当。”
田管家从跟着夫人过来时,便早瞧出夫人有心事,但不便多问,此时夫人开口,他便应下“夫人只管交代,无论何事,老田定举力完成。”
空荡的落云院,夫人缓缓开口,交代“我要你前去禄镇。此番你带着婼儿的官印,去那将一切安排妥当,那边民生贫苦,强盗猖獗,我不想婼儿过去以后,遇着这些事。”
田管家眼一转,眸一亮“夫人是想让小姐远离国都的是是非非?”
她眼眸思绪更深了“这段时间,夜夜梦中都在重复七年前的……”
“夫人。”田管家猛地打断了她的话,面色凝重“夫人,七年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夫人一震,这才发觉自己又几乎道出不能再提的事,面色瞬间苍白,在银月之光下,显得更加没了血色,她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咳了一会,眼神复杂“是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站起身“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即日启程,早些将一切安排妥当,我怕夜长梦多。走罢,一会沧溟瞧见又要多问。”
月皎洁,夜安静,越有人无睡意。
东亲院里头银白洒满整地,花园中花朵儿在银月轻抚下,颜色增出许多柔美,园中仰面躺着个少女,唇角轻扬,双眸闪烁,好似仙子沐浴在月光之下。花儿青草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她眸子里印照的仿佛不是明月,而是一个人,而这个人使得她唇角不禁意扬起,使得她犹如重生。
宁静的花园突有声音传来“这么晚为何不睡?”
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沐皖云被这么一惊,慌乱得犹如小鹿撞击心田,红着脸颊昏乱的从花园里爬了起身,这个声音曾缠绕她脑海多时,突如其来的出现使得她方寸大乱,晕头转向连忙跪拜,心儿仿佛要跳出嗓子眼来“皖云跪见帝上,帝上……”她只觉被轻轻一揽,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再也不知言语,脑海瞬间空白,耳边似是低喃魔咒,磁力入骨,帝君鼻尖的气息轻吐在她耳际“别说话,什么也别说。”从怀抱中隐隐散发的酒味和着他身体里的气息,沁入了皖云的灵魂,深入骨髓。
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命中注定,从初相见,那一瞬间,她的心便只属于他一人。
淡淡的花香隐隐浸着她的鼻息,她的世界突然有了颜色,从未如此鲜明的颜色,从未如此感受到活着的幸运,只知痴痴的点头。
一双本孤傲的眸子里,迎着银月,露出了一丝困惑,又有更多的迷离,醉意深入心田,帝君紧紧环住怀里的人儿,低沉的声音有一丝痛苦“你把朕逼得好苦。”
皖云一震“帝上,皖云…”
“孝儿。”他缓缓合上那双痛楚的眸子“朕,该不该再相信你?”
她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心房犹如被深深的扎了一刀,血淋淋的疼,只为了帝君这一瞬间在他耳边呢喃的名字,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