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公子房奴人们属管事最大,按部排来便是两位掌厨最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这不假,在戚公子房也就厨房掌厨能挑起头来,算是有资历的宫人。
婉儿便是其中之一,她的身份在众奴眼底总是如同她的面庞,过去的痕迹在那场火势中消失殆尽,她鲜少搭理厨房管理之事,虽是如此她说的话却还是有份量的。从刘三那回来之后,她并未表现出异常,好似先前发生的事不过是雾里观花不真切,但她还是开口了,也说明那件事她是放在心上的。这一开口,便是准了厨房最小的奴隶----菊的病养。
另一位大厨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压抑了,点点头算是给个回应,埋头做事,一双眼睛不停的转啊转,瞬间多少心事主意化为暗敛落入心底。
婉儿不提及刘三告知的事,其实她心知肚明,若是赤裸裸的挑了出来,只怕自己吃得不是亏,而是悔恨。简单的说,厨房虽然是两位大厨的天下,暗地里却是分为两派的,婉儿鲜少与人交谈攀关系喜孤独,这也造就了表面上她与他是平等位置,内地里她却是孤立无援。若直白开罪对方,管事得知至多也就给他一些责罚,只要他不死,反过来暗地里给她一刀亦不是难事。
他为何惧于婉儿?那是因为管事的态度。事实上他们这些奴隶都不明白管事为何如此偏向于丑女婉儿,但凡在戚公子房的奴人们都时刻有着提着头颅过日子的紧张,他也不例外,所以平日里他对婉儿总是卑躬屈膝,压抑又压抑,他不止一次想过绊倒眼前碍事的婉儿,但转念一想平日里他想做什么婉儿总是不加干涉,表面的屈膝实地里的专权使得他衡量一番,便将绊倒婉儿的事暂且抛掷脑后了。
但如今不同了,他心想,丑女婉儿与南疆奴菊有什么关系?杯弓蛇影运用在此正是恰好,他不由的将婉儿前面为菊说上的话,甚至于种种前几日本是正常的迹象扣上了一层深思,用各种角度与猜测将综上所想与自己当前的眼中钉----菊,搭起了桥梁。得出一个结果:他们是一伙的。他甚至大胆的猜测,菊便是婉儿偷偷生下的野种,莫不是如此,丑女婉儿为何要替他出头?为何要在乎这么一个卑贱的生命?
与男人私会,这是重罪!死罪!
郡王好男色,却妒女色,南疆郡王的行宫里不兴养太监,整个王宫里头那些个男人们都是真男人!而那些个女人们,却做不了真女人。古代宫女命运本就是孤苦无依,本是正常,但是在这南王宫里的宫女却不是如此,她们每天身边经过的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们,她们每天伺候的主子都是沉迷房事的。俊美男子,刚毅伟岸,怜花楚楚太多太多,总有那么一个能扣住她心弦,就像是让猴儿守蟠桃,要克制的是本能,一个情字,或是一个色字。但凡把持不住,犯下了那事,这是重罪!死罪!
这一个重罪其结果是死,却是被折磨至死的死罪。
乘者休息,厨子快步偷偷见了管事,几句话旁敲侧击的试水深,谁料精明如管事似乎瞧出了他的那点想法,直截了当回绝“你请回,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过。”
厨子猜忌得更深了,管事也与菊有关系?
一边想着一边迎面撞上几个奴隶,神色匆匆扶着的人不是他弟弟又是谁?这一想惊得他快步冲过去接住弟弟,一看弟弟一头的血糊了一脸,焦急“你这是怎么了?”
他弟弟受惊过度还未回魂,便由一个奴隶代回答:“回大厨的话,梅子送去的茶水不合戚公子心说是太烫,头上的口子是被戚公子用茶杯砸的。”
厨子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早些处理好“你们快带他去包扎,还磨蹭什么!快去!”
一双眸子迅速转动起来,是的,厨子心中已然升起一个念头……
晌午过后,厨房众奴得休息,夜里本就少眠的众人回了各自宿舍,倒头就睡,睡上一两个时辰便又要起身忙碌。
刘紫婼在的奴房里住了八个人,同以往一般,这些时日以来她不得不习惯这样的棚居生活,赶早的时候婉儿来过,端了碗苦药给她,据说还是熬制鸡汤里的料熬的药,闻起来倒是有点鸡肉的香。此时屋里前前后后回来了厨奴,赶早喝得药也合该吸收了,众人回来睡觉,她却摇摇晃晃从被窝里爬起来,荡向奴隶专用的茅房,等回时,所有人都睡得正香,她苦笑摇摇头,钻回了被窝。
这便是她的生活,八个人挤在一起,却从未有人搭理过她,甚至于她今日天明后未去厨房也勾不起任何一句话语寒暄,哪怕仅仅是问一句‘饿吗?’。摸摸自给的额头,还是烫手,闭上眼睛,在一片呼噜声中沉着眼皮子,抑制着晕天的感受,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一定要熬过去。
昏昏沉沉入了梦,是个噩梦,烧得厉害大多是会做骇人的噩梦的。
在黑暗中,耳边四起滚动着尖叫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惨得悲切,化凄凉为嚎,唤着‘龙儿,龙儿,我的龙儿!’
她动弹不了,但见眼前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双手,那双手还在发抖,也许不是发抖而是在抑制某种情绪。那双手犹如鬼魅一般探向她的鼻间,忽然用力向下捂住,紧紧得捂住,鼻口不留一丝缝隙,想活活闷死她!
耳边那女人的凄厉声更加尖锐起来‘别碰我的龙儿!龙儿…’这声音如同魔咒,在灵魂里磨刀霍霍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使得灵魂犹如绷紧的弦,似乎稍再触碰便会啪得断开!一瞬间这声音划破了绷紧的弦,她猛地动了一下!
前所未有的恐慌袭来,也不知哪来得力气,她挣扎了起来,脑海中炸开一个声音‘我不能死在这里!’就像是抽风的病人,更像是垂死挣扎的爆发,甩开了梦中那双扼杀她的双手,她从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在另一个噩梦中!
有人要杀她!
不止一床被褥,被人用来裹住她的脸,紧紧的压住她跳动的手脚,想用被褥活活捂死她!她甚至能感觉到****的脚底在外的空气中丝丝凉,甚至能听到周围几个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能感觉到用力扣紧她四肢的手是如此用力,随时都能将之掰断一般。
强烈的窒息一开始兴许能用尽所有力气去挣扎,但一瞬间过后,便是意识渐渐的褪散开,她似乎没了重量,身体抽了几次便软了下来,紧捏的手指也松开。
下手的几人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可这时屋外小道跑来一人,他手里抡着个铜铃,用击物敲打着发出清脆的声音,边跑边喊“厨房所有人立刻集合----戚公子要吃百糕宴----”
这一切恰巧的一分一毫都不差,若是早在刘紫婼停下挣扎前,几人兴许会干脆掐断她的喉骨,杀,是此番已经定下的事。若是晚一些,恐怕赵国的这位孝爵将立即成为历史尘埃,下手的几人慌急扯回自己的被褥,跳回自己的床塌上,被子一抖陪着刚被吵醒的众人装出一副‘我也刚醒的样子’来。不觉偷偷看向自己满意的作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南疆奴菊。
下手的人中,其一人便是在刘紫婼邻床,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心中打起了锣鼓,还好他们反应及时,要不就被发现了,心中还庆幸这次下手的干净利落,眼睛不自觉的一斜扫向邻边,这个习惯的眼神却引来了他瞳孔猛地迅速放大,定在了那一霎那看见刘紫婼手指动了一动!他的脸色瞬间惨白,脑海中便也炸开一句‘他还没死!’
更糟糕的是,对方不仅仅是手指动了一下,接下来便是身体猛地一抽,好似机械反弹式抽筋一般,刘紫婼小小的身子突然跳了一下随后一抽砸在地面,再抽了一下忽然张开口用力的倒抽进了一口长长的凉气,随之剧烈呼吸,眼睛渐渐的睁开,缓缓抬起来,那眼神,一瞬间就好似会发光狼眸一般的凶狠,正正撞在先看到她手指动弹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