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一个人爱到发疯的程度,那感觉就像是在偷情,生怕对方会在下一秒离开自己。
我们正是处于这样的一种恋爱状态。
每次回到家,我们都会自由自在地拥抱接吻。我们常常整个晚上拥抱在一起。有时我们并排趴在靠近窗口的床上,由于卧室在三楼,所以透过窗户我们能看见海湾的大部分。那里的草坪,喷泉,还有海上的探照灯,都在我们的视野范围中。我跟她无所不谈,她给我讲述了自己的童年,讲述了爷爷功绩显赫的一生。她说爷爷的离开让她万分心痛。但是真主保佑,她遇到了我。听到这里,我有些惊慌的吻了她一口。
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到惊慌吗。因为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家庭环境来。
印象中,我和我的父亲一直在闹矛盾,他是那种非常传统的人,一心就知道做官发财,光宗耀祖。而且他有些顽固地认为,只有升官发财才能给祖上添光。人的一生才不会空虚。我是一个习惯了自由的人,我不仅不愿意做官,而且还讨厌政治。您一定也深知中国那套明争暗斗的黑暗政治。所以这些年来,我跟我的父亲,一直持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观。他的控制欲望特别强,他一直觉得造成分歧的唯一原因是我不够成熟,所以他过去一直在改造我,想让我走到所谓的正轨上来。结果我们的矛盾在慢慢变大。
而且您知道吗,我来到多哈的目的与汉娜完全不同。她是非常单纯地过来工作,因为她小时候经常跟爷爷一起来过冬天,对这里的一切比较熟悉;而我,完全是被父亲逼到了国外。
我前面跟您讲过,我的父亲曾主张过我的婚姻。父亲无意中冒犯了自己的上级C(我答应阿隆不会公开该人的真实姓名,完全出于对他家人的保护)。父亲想让我跟C的女儿D结婚,以缓和矛盾,同时彻底把我从歪门邪道中拯救出来。结果您是知道的,我跟他大闹一场,几乎断绝父子关系。便出国了。而且,走得时候甚至都没有让他知道。
当我想起这些来,我浑身发凉,突然紧紧地抱住汉娜,告诉她我有多么爱她。她被我吓了一跳,一边紧紧地抱住我,一边问我为什么浑身冰凉。我赶紧把话题转移,我很害怕她知道我出国的原因。因为我很了解她,一旦被她知道,她一定会因突如其来的紧迫感而变得忧心忡忡。
但我会跟她提起我的母亲。我会如实告诉她,母亲是一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女人。我会把这些年母亲对我的支持和付出一一讲给她听。我还告诉她,我会定时跟母亲通话,而且常常给她写信。在信中,我的母亲也亲口承认非常爱她。我赶紧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给她看。
她笑着说:“您写的都是中文让我怎么看呢。”
对啊,我真糊涂啊,她怎么可能看得懂中文。
不过她看着我说:“我相信您。”
我非常感激的看着她。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更快了。
眨眼间,冬天又快要来了。我俩都十分兴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海湾散步的浪漫生活又要开始了。我们沿着这个熟悉的海湾来回踱步。步子慢慢静下来。走走草坪,看看天空,望望海面,指指风筝。像重新相识。像重温旧梦。我们寸步不离,很快把对方可能离开自己的担忧给抛诸脑后了。
而且到了十二月份,有了一个更加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汉娜告诉我,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我听完后高兴地差点疯掉了。我兴奋的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我拥抱她,亲吻她,感激她。感谢她让我成为一个无比幸福的人。她告诉我,一切都应该感谢真主,一切都是真主的安排。她说她每天都会向真主虔诚祷告,真主统统看在了眼里。是啊,她是一个多么虔诚的姑娘。我很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母亲。好几次跟她通话时我都差点说了出来。可是您知道吗,我并没有那样做。因为我要给她一个惊喜。一年以后,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带着汉娜和孩子一起回国。我知道我的母亲会非常开心,兴许她还会感动的流泪。
眼看汉娜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欣喜之际,我开始慢慢注意自己的举动。您想啊,我要成为一个父亲了。等孩子出生后他就开始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他。所以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越来越接近完美的父亲,我更加注重自己的行为细节。我既不想成为一个行为懒散的父亲,又不愿成为一个衣冠不整的父亲。更不会成为一个像我父亲那样自始至终只会板着脸的父亲。每天早上,我都会很认真地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自己一个微笑的动作。而当汉娜知道的我用意时,她竟然热泪盈眶地笑了。她说我真是一个疯狂的人,不过她早就知道。
您知道,散步对她是很有益的。所以整个冬天,我们几乎是在这个海湾度过的。
这个海湾对我俩而言,意味着太多。它像一个精神家园,只要我们走进来,我们的身心立刻会变得轻松欢快。尽管那些莫名其妙的担忧偶尔也会出现,但很快便像海面上的泡沫被海水慢慢冲散。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呢。
我们爱这片海湾。您一定无法体会这种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感情。
某个昏黄,我把将来带她和孩子回中国举行婚礼的计划跟她说了。
她瞪着美丽的大眼睛,十分欣喜地问我:“您的家人会支持咱们吗?”
我说:“当然会啊。亲爱的,我已经跟您说过了,对吧,我母亲是多么喜欢您。”
“那您的父亲的呢?”她接着问。
“坦白来说,他是一个严肃的人。”
“他会反对吗?”
“亲爱的。您想要相信,我的婚姻是由自己来决定的。谁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我相信您。”
“亲爱的。您听着,您觉得我将来会放弃作画吗?”
“您肯定不会。”
“那么,请您相信吧。我宁愿放弃作画,也不会放弃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