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林意涵只是说着玩玩的时候，林意涵留下封信，偷偷地溜了，一个人都没带。
她没有在书信里做过多的说明，只是说自己这几天挺闷的，想出去玩，找二哥去了。本来不想写自己去哪里的，后来觉得不写实在太不道德了，平白惹得大家为她担心，最后又写上了自己的目的地，临末还交代一定不要责备秋兰和冰菊，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的，跟她们无关。
可是她不知道，即使跟她们无关，两人也有个看管小姐不利的罪名，家里的处罚是少不了的。只是王家一向待下人比较和蔼，不会太过分罢了。小姐孤身一人离家，这还了得，很快家里就派人从陆路和水路双重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位姑娘。只是李君玉换了男装，又低调行事，于是王家人派人一路打听都不见踪迹。只好先到了曹县，一方面预知王明义，让他做好准备，一方面又派人手到去往曹县的必经之路上查找。
李君玉凭借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又加上偷偷打听了一下附近人出行的工具，很快画了一份路线指示图，出了王家后，她很快就乘船来到渭水，然后顺流而下，来到黄河，然后又来到开封。
遇到张子牧就是在河南开封。
本来李君玉想着离曹县距离已近，开封又是历史上的名城，于是就慕名稍作停留。没想到遇到张子牧这个赖皮糖，甩都甩不掉。
“自从那天听到你说一夫一妻是保护男人的，我就觉得你这人与众不同。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听到张子牧嬉皮笑脸地说着，李君玉都有点替他脸红。这人还真不知道“无耻”是怎么写的。只是这家伙黏功一流让李君玉颇头疼了一番。
这又让李君玉想起那天早上的事。
“嗨！原来你也住在这儿啊？”
李君玉正在借宿的客栈内吃早饭，猛地听到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却是昨天在对面茶馆里遇到的张子牧。
“嗨！”李君玉打了个招呼，并不想多聊，就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那张子牧也也不客气，径自坐到李君玉对面，喊小二送来早饭：“一碗粟米粥，一碟五香萝卜干，两个馒头，一碟白切肉。”小二应声而去，很快饭菜都已经上了来。
李君玉没想到这人看似弱不禁风，一派书生模样，吃早饭还这般讲究。开封这地方，也是经常遭受黄河涝灾，曾经作为宋朝都城的那个开封早已经埋在了黄土之下，这如今的开封城是后来在废墟上重建的，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气派。虽然来这里不过两天，李君玉能感觉到这里的生活水平并不高，大街上难得见到华丽的酒楼。这个张子牧，年纪轻轻就这般讲究，想必不是有钱人家的阔少爷，便是纨绔子弟。李君玉向来对这两种人很不待见，虽然昨天对他感觉还不错，今天这么一看，也就懒得理他。
张子牧可一点不在乎她这种冷淡的处理的方式，平日子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今日遇到这么一个有趣的同年，虽是冷冷的，但是他却有一种很想倒贴的感觉。连他自己心里都有些纳闷，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哪里吸引自己了？论相貌，这年轻人在他见到的人中并不算出色；论才学，这人也就是耍了点嘴皮子，说了点惊世骇俗的理论而已，并不算特别的出众。只是这人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自己，向他靠拢，去研究他身上的一切。
“李兄，”张子牧夹了一片白切肉放到李君玉的碗里，“别客气，来尝尝。”
李君玉暂时摸不透张子牧的来路，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道了声谢，又客气地把肉夹了回去，放到了张子牧的碟子里。
张子牧见李君玉有些防备着自己，淡淡一笑，也就不再夹肉，只是一会东，一会西的没头没尾地扯着些事情。李君玉也不去理会他，只想尽快吃完早饭，出去到开封的大街上去看看风俗人情。怎知这心越急，这粥越烫。
“听口音，张兄好像是京城来的？”李君玉听得张子牧的口音，带着浓浓的京腔，应该是北京附近的人。
张子牧笑了笑：“还是叫我子牧吧。李兄不愧见多识广，连我家都猜得出来。”可是心里却在思量着：这人能听出我的口音，想必家中也是不凡的。越发地想了解李君玉。
李君玉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是纨绔子弟！”眉目间却是笑脸相迎：“既然张兄不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拱手为礼，“小弟只是认得几个从京中来的人，所以还识得这口音。只是不知子牧此番出行所为何事？为何到这水灾之地来？”
张子牧似乎对李君玉的问题有问必答，回答得还非常详细：“小弟此番出来，一是欣赏燕赵齐鲁之风光，二是为了公事。”
听到“公事”二字，李君玉脑海立刻出现了无能公子的形象。贪污、受贿、无为、卑鄙、小气等等词立刻被李君玉安装到张子牧的头上。李君玉说话的口气也骤然冷峻了很多：“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张兄有何公干？”
这么贸然问人家做是什么是很不礼貌的事，李君玉当时并未想到这一点，好在张子牧并没跟她计较，只是含糊其辞说是一点小事，也就敷衍了事而已。张子牧如此应答，正好中了李君玉的怀疑，心里越是不把他当好人，匆匆扒了几口饭，不管剩不剩，吃过就出去逛了。
其实李君玉并不是完全是为了逛街。
她知道王明义上任去的曹县多年来受黄河决口的影响，民生凋敝，千里荒田，而开封也差不多在几百年的时间里经过了多次黄河决口的考验，一次次地倒下，一次次地又重建，她想借着路过的时机，好好探查一下开封重建的秘密和经验。
开封城并不大，经过几次的洪灾之后，这里的人口锐减，早已不复当年的国都的繁华与热闹。偶尔在一些街区的角落，还能找到以前开封城的影子，只是大部分城市建筑已经被掩埋在泥土之下，只留下了它们以前的名字。
李君玉很佩服这一代又一代的开封人能把这个城市在废墟中重建起来。是什么样的精神指引着他们？或许，是那难舍的故土情结吧。
抬眼仰望开封的上空，铁塔的身影是城市中最突兀的了。沿着青砖铺成的路面，转过几条街道，很快就来到了这个她一直闻名而未见的开封铁塔。
远远看去，塔身似乎锈迹斑斑，可是走了近去，却发现塔身全部以褐色琉璃瓦镶嵌，远看酷似铁色，难道这才是叫铁塔的原因？李君玉不禁为自己以前的认知感到好笑，她一直以为铁塔就是铁造，没想到见了实物还真不是这回事。因为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铁塔避免了下部被掩埋的命运，但是历史的风霜在它的躯体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虽然这样，铁塔依然那么雄伟地矗立在这里，仿佛是专为等待她这个几百年以后的人前来瞻仰似的。
“原来这就是铁塔啊！”李君玉不自觉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是啊！历经多次洪水的考验，屹立不倒！”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出现。李君玉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张子牧。
李君玉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兄难道无聊透顶了么？”见张子牧站在身后没明白她的意思，李君玉接着说：“那为何老跟在我身后？”
“扑哧”一声轻笑从张子牧的口中发出，张子牧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在李君玉面前踱着步道：“自从那天听到你说一夫一妻是保护男人的，我就觉得你这人与众不同。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那看似有些柔弱的身躯竟然隐隐散发着一种霸气。这倒让李君玉楞了一下：这个姓张的果然来头不小！
只是听了这近似无赖的一句话，李君玉心中已是气极，“我看你就是个无赖而已！还说什么公干，说不定就是出来骗吃骗喝的！像你这种纨绔子弟，我见得多了，没一个好东西！”说着抬腿就走，连看都不看张子牧一眼。
走了一段时间，听着背后没有人跟着的声音，李君玉心想这人应该不会再厚着脸皮跟着自己了吧。一转身，头一下子撞到一个人的胸脯，李君玉连忙向后倒退，一边作揖道歉：“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阁下。”待抬起头，赫然发现眼前摆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李君玉霎时青筋暴跳，喝叫了起来：“你要吓死人啊！”
“我对开封很陌生，只不过是想找个向导，带着看看风景而已，李兄何必大惊小怪！”这张嬉笑的脸庞的主人正得意地看着李君玉的表现，似乎她越生气他就越开心似的。
只是李君玉并不想跟他同行，“张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何必这样跟着我。”
“萍水相逢是真，但以后是不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倒不太一定。”
李君玉猛然盯住张子牧，想从他的脸上挖出一些信息，可是，那副好赖讨打的的脸在眼前一点点放大，却也瞧不出太多的东西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子牧悠闲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轻描淡写：“只是我也是要去曹县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