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上的两块肿胀差不多没有感觉的时候,我扭动了一下发麻的身体,用后手掌麻利地撑着站了起来。
之前一直盯着天花板,倒是没有好好看一下其他地方。这房间似乎是极大,正门进来,每隔半丈就挂了一层薄幕轻纱,纹络像水一样流畅,眼见的是上好的料子,慵懒地倚靠在房间两侧的彩柱上。数重帐幕叠在一起映出淡淡的水红,远远近近的一片,旖ni令人遐想的色彩使我的脸有一些发热。
好奇心作祟,我弯着腰一手捂脸,一手撑着大腿,一颠一瘸向帐幕深处走去。小腿每一次的牵拉都让我忍不住眦了牙,心里将黑衣人千刀又万剐,模样想来也是骇人的很。
眼睛被一片红色晃得有些花,水绣红被,鸳鸯红枕,大得足够几人腾睡的卧榻,上悬嫣红色帷帐,比我之前成亲时候的艳丽不遑多让。
心里猥琐地思量道,会是哪家的女子欲求不满置办这样一个华丽之地。自嘲地敲敲脑袋,也只有自己这时候还能来个自娱自乐。居然想到了不打不相识,说不定这次就成了人生最后一次相识了。
胡乱得思考完无厘头的念头,眼睛开始东张西望起来。这一望差点惊出我一身汗,腿窝子像街上行乞的残废,抖在了一起。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一样一样数过去。
蜡烛台,漏斗,油缸,皮鞭,刑架,老虎凳……
这,这干什么的?
腿肚子已经抖如筛子般,半晌,咽进一大口唾沫。
此时不走还等何时?顾不得撒娇喊疼,拎起拳头往小腿上锤了两下子,拔腿就往外跑。果然被猜中了,今天要是跑不了,就等着喂床边上那些皮鞭,蜡烛油了。
一边跑,一边哭,两行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迷糊了视线,只凭着本能扯断悬挂下的帘子,向原路奔跑。鼻子被吸进去的眼泪刺得又酸又辣,“呼哧呼哧”张大了嘴巴吸气。
从来没有感觉到一段路有如此的长,长的仿佛跑了一世,不畅的呼吸将肺扯得快撕裂了般,从鼻翼两侧向脸颊发散着麻木的烫。
泪眼婆娑中看见前方似乎有了门框框样子,振奋地我挂着泪就傻傻地咧开了嘴笑。那扇门仿佛成了救命的稻草,脚下歪曲八绕地更加用力,顾不得一切的伸直了手去够门。
“吱”仿佛能听的见脚下摩擦地面的声音,我稳住身体,呆呆地看着门口的人。心落到了低谷,原来从希望变成绝望是这么的难受,像是眼睁睁地看着刀子捅进心脏。
是他,玩味的眼神还留在今夜记忆中不曾褪去,当面对面靠的更近时,害怕的感觉震得心底都在发寒。
他笑得像寺庙中的弥勒佛一样和蔼,但却令我发颤,张开双臂,说:“在下只是想与公子喝杯酒而已,为何公子这样不近人情呢?所以在下只能将公子请至家中,以慰藉仰慕之心。不知公子可满意?”
眼睛里的泪在他说话的当儿已经没有再流出来,脸上只留下几道残余的泪痕,我后退一步,也拉开嘴笑道:“小可惶恐,令足下如此费心,何不寻个酒栏之地把酒言欢岂不尽兴?”
他放下双手,脸上笑得眼睛只留下两条细缝,身前的大肚腩微微抖动着,说:“要这样麻烦干什么呢,既然已经在府中,让我先尽尽地主之谊吧。”
听出他话里暗含的意思,手心里渗出一层汗,却依旧继续和他打太极,脸上笑得更为灿烂,“青楼之中错在我先,论起来也应该是我向足下赔罪才是,怎么还敢接受您的恩惠呢,所以还是出去寻个地方让我先表了歉疚才好。”
他又向前进了一步,我则是在第一时间往后退,两个人始终维持着不近的距离,但继续这样下去,总有被他抓到的时候,我心里也是焦急。
“公子不必这么生疏,只管当家中就行。这房间可是为公子这样清秀之人准备的,马上你就会体尝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像是没看到我的后退,继续走过来,“想必你也看到房中的东西,别急,咱们一样样玩过来。”
他的嘴已经笑得拉出的可怖的弧度,庞大的身躯一步步向我逼近。
大脑像是被雷击中了,我全身猛地一震。这样的情景何其熟悉,想起老爷子所说的“民不与官斗”,以及怨恨的表情,我当时就起了疑心。
我继续向后退,讽刺道:“大人不但身份高贵,连待客之道也是高出常人一等呢。”
“哦?”他显然有了兴趣,“公子倒是眼力不差,老夫正担任一方州郡的太守。王冲的脾气你也见过来,所以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他满面淫笑着,嘴边就缺了几缕哈喇子。
前些日子宅在院里看了不少书,对于太守这个官职我是有印象的,贵为州郡的最高政长官。这样一个官职应该配的上让老爷子忌惮的了,莫不是邢大宝刀下还有余孽,没有杀尽?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监狱里的一幕就有了恰当的解释。
上上下下看着那肥肿的身子,鄙夷地想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特殊的口味也是要有一定的家庭条件才培养的出来的。
余光不断地流转,查询着可能出现的逃生希望。在相对无声中,两个人已经退过了数重帘幔,再有几重就该是那个变态又残酷的所谓卧室了。
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脑光子,怎么就不长记性,经历了多次的险境还是没有改掉大大咧咧的毛病。若早些在身上放个几包迷药,匕首之类的,今天也不会落魄到如此。
可是此时来不及后悔了,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娘的,我就不相信打不过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胖子。
就这个时候了,一把拽过旁边轻纱的边角,疾步闪身至他的背后,想要趁着他落网的时候来个蒙头蒙脸的拳打脚踢。还没等转到他背后的,那张笑脸就出现在了离我鼻尖不到两寸的地方。我暗道不妙,来不及多考虑,手脚同时用力,一个蹬踏借助高悬的幔帘准备荡到旁边的柱子上。
高估了轻纱的承重能力,或者也可以说低估了自己的体重,手中的花哨玩意应声而裂,身体再次狗吃屎地扑在地上,两只胳膊肘从这么高的位置着陆,差点当场断掉,痛的只剩下粘糊糊的麻木,连眼泪流出来了都没感觉。
还没来得及检查手上的伤,脚腕处猛的一阵钻心的疼痛,疼的我几乎闪神咬断自己的舌头。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废了。哀默大于心死,无不是这种情境。
脸趴在地上,脚被他拎在手中,身体此时就维持着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
“我早年也是武班出身,所以奉劝公子一句,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我的手可不是每次都能拿捏这么准的,说不定下次断的就是前面两只了。”
我咬紧牙关,全身上下痛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肚子里憋得全是火,否则以我最近的性子,一定要戳断他的鼻梁子,骂上几百句的变态。
“不痛,不痛。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流着泪,反复地默念这句话,用来努力麻木腿上的痛楚。
可是真的很痛,我忍不住地抽搐着,手掌心里全都是指甲抠出的紫色淤痕。
“姜糖,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我真的快忍不住了。”心里哭喊出连自己也不知什么的话,神智有些模糊地不断念叨各种名字,“小南,小北……”
哭湿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厌人的热度,下巴被迫向上抬起,盯着眼前放大的胖脸。
他继续摸着我的脸,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似欣喜似惋惜道:“这样的年纪居然还能水嫩成这副模样,看起来竟比上次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子味道还要好。可惜,我的那些东西还没有全部用上,就撑不住了。老天待我不薄,送了你来顶。你放心,我一定会疼你的,至少不会在里面的东西全部玩一遍之前挂掉。”尖厉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在偌大的房间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