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很热,稍微一活动就是满头大汗。但高翠兰顾不得这些,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要好好守住爹娘给自己留下的这点可怜财产。于是从东厢窜到西厢,高翠兰铁了心,就算要翻山越岭也得把两个破坏分子捉了来。
也许是老天有眼,当高翠兰急三火四赶至西厢房门口时,她听到里面传来了猪小亮和天煞对话的声音。
“这茶壶倒是美观大方,可以留着么?”
“蠢猪!这哪里是茶壶?分明就是香炉,到时候你吃到满嘴香灰可别怨我没告诉过你。”
高翠兰将脸凑到窗棂边上,只见猪小亮正拎着一只波斯舶来的夜壶和天煞激烈地争辩着。
我有权保持沉默。
高翠兰暗自偷笑。而正当她饶有兴味地等着屋里人做出下一步动作时,天煞忽然回过了头,他英气的面庞上满带怒意,道:“身为我族之王,你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干什么?还好没被外人看了去,不然真是我妖族的奇耻大辱。”
“不敢当,要论奇耻大辱,有个连夜壶和香炉都分不清不的妖在,我哪敢抢这个风头?”高翠兰两手环抱胸前,意味深长说道。
天煞绿了脸色。
“哈哈,你说的不就是天煞。”猪小亮忍俊不禁。
“啪!”天煞一拳打上猪小亮后脑勺,“有你这个连茶壶和夜壶都分不清的妖在,还轮不到我抢这个风头。”
视那两个窝里斗的笨蛋妖怪,高翠兰开始巡视西厢房。
西厢房因为离主厅较远,进进出出不方便,于是一直以来都被当做府内堆放杂物的地方。而现在,就连这个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房间他们都不放过!高翠兰半是不悦半是觉得可笑,随便拿来上了一边桌子上几本黑色封面的书,随意翻了翻。
“《吾与大唐公子二三事》?这是什么鬼东西?”
猪小亮一边拿出些黑色带白花的蜡烛,一边看了高翠兰道:“那本书可是妖族第一美女狐写得个人传记,前段时间在各类女妖之中传的沸沸扬扬,并且褒贬不一。”他说着,又从旁边捡起另一本书递给高翠兰道:“此后妖族第一美女蛇便著本书作为回应,以同狐姐姐哪部巨著相抗衡。”
不是吧,妖怪也写书?高翠兰听了不禁汗颜——这妖族美女都闲得发慌吧!若真是那样,不如赶快来几个,把自己手下这三巨头通通勾引了去!自己也可以过几天清闲日子。她边想边接过那本书,只见黑色烫金纹的封面上赫然写了几个大字:《那些在窑子里的日子》。
“……”
而一旁的猪小亮却说的津津有味:“被书中所描述的生活吸引,又有妖界两位美人身先士卒,大家此后便纷纷涌入长安……”
够了。
高翠兰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看向一旁的天煞道:“我现在总算知道妖族为何没落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长安城中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遍地都是所谓的风liu才子,繁华奢靡、醉生梦死,这些该死的小妖女怎会不喜欢?”天煞道。
高翠兰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转向猪小亮道:“你刚才说的那蛇妖最后当了青楼里的姑娘?”
猪小亮点点头指向天煞道:“问我不莫如问天煞,蛇姐姐原本是天煞的侍妾,可天煞来去无踪不说,还朝三暮四,后来一气之下便……”
啪!响亮的敲头声不是时候的响起,只见猪小亮可怜巴巴地捂着被打痛的脑袋蹲在地上。
“说过几次了!当着我天煞的面不准再提那女人!”天煞皱了皱眉。
“我哪里是当着你的面?我这是说给陛下听,只不过你恰好也在旁边而已。”
“那还是我的不是了?”天煞给猪小亮恨得牙根痒痒。
报复,是时候了。
“你就别生气了,小亮毕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跟孩子一般见识?”高翠兰说着,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正当此时,墙角那方打开的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整个西厢已是面目全非,但那落满灰尘箱子却似丝毫未被这喧嚣环境所影响,如同尘封的记忆般静静躺在属于它的角落,等候着被归人重新拾起。
“墙角那箱子还没打开过。”猪小亮随高翠兰的视线转过头,问天煞道,“要留着么?”
“先打开看看再说。”
“这可是我家,你们可不可以先征求下我的意见!”高翠兰一把拨开猪小亮正欲“行窃”的手,“就算打开也要我这个一家之主先动手!”
箱子并未上锁,应该不是什么金银财宝。高翠兰十指扣上缝隙,将那箱子盖轻轻一抬——不是金银财宝,却比金银财宝还要珍贵:断了线的风筝、破了口子的沙包,还有那大小适宜的白衫,少年穿过的白衫……
“咳、咳,”猪小亮被箱子中冒出的灰尘呛到,问高翠兰道,“陛下,这箱子破烂你还要么?”
你敢扔我跟你拼命。高翠兰狠狠瞪了猪小亮一眼,“回头把箱子送到我房中去……该死的花间月,竟敢在我房中放了个炼丹炉!我倒是住哪啊!何况这里又被你们弄得乱七八糟的。”
“陛下放心,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花间月的笑声由庭中传来,屋内的三人同时回过头,只见雪发如丝的花间月正飘然而至,身旁还跟了一个面目猥琐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何止是面目猥琐?就连走路的方式也令人厌恶。他面容短小、嘴部突出,圆溜溜的棕黄色眼珠不安分的东张西望,最终定格在一袭绿萝的高翠兰身上。
感到浑身一阵不自在,高翠兰勉强挤出了个微笑:“这就是你收的那蛤蚧徒儿?”
花间月风度翩翩一伸手,道:“徒儿快见过陛下。”
那男子见了高翠兰立马双膝着地,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见过陛下!小妖俗名葛戒,在大唐宫中当差。”
第一次接受正统的跪拜之礼,高翠兰这个女皇当得还真有些不自在,“不必多礼,快起来……你没伤着吧?听宋婶说你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谢陛下关心,”葛戒那与脸不成比例的大眼睛泛起泪光,哽咽道,“小的不才,竟然连一个小小的道士都敌不过,有损陛下、师父的威名……”
“等等,你说道士?你不是被宋叔的‘圆月弯刀’打伤的吗?哪里来的什么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