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左边的女人一身金桔色的长裙,宛如蝉翼的薄纱衣襟缀有流苏般的断续线条。她并没有佩戴花饰,长发高高挽起并以金簪穿插发间。
这样雍容华贵的女性,不是皇后还会是谁呢?不过她长得确实不讨人喜欢,细长的眼眸中不时流露出目空一切的高傲,很难说她面对高宗是不是也这幅表情。
被示意起身说话,姚星站起回道:“谢皇后娘娘。”
“你是苏宫人身边的宫女?”
“是。”
王皇后并没有抬眼看姚星,优雅呷了一口杯中香茶,问道:“怎么不见你家主子啊?”
“回皇后,我家娘娘今日身体抱恙,实在不便前来,无奈特命奴婢来此谢罪。”
嘴边浮起一丝不屑的笑意,王皇后放下茶盏,起身走到了姚星身边,讽刺道:“真是生的好大病,连下床都难了,用不用我特地去探望探望?”
“不必不必,有小的们竭力侍奉左右,怎敢劳皇后大驾?”
“住嘴!这是你一个下人说的话么?”凛冽的女音忽然插入了二人间的对话,“苏姐姐没来请安定是生了大病,至少比我这快当母亲的要险的多,不然也不会对娘娘您爽约,不探望探望怎么行。”
一直坐在王皇后身边的女子说着站起身。身着淡雅的紫色长裙,头饰一朵娇艳的红色牡丹花,她面容周正目、目光清亮有神,没有王皇后高傲、不及萧淑妃柔媚,这女子身上有的一种别样的刚强之气,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兴趣。而与她相比,那位目空一切的贵妇竟显得有些外强中干。
但最让姚星意外的,还是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看那样子应该快生了吧?
扶着肚子走下台阶,女子审视的目光在姚星身上上下打量:“可请过御医了?”
“没。”这东西没法瞎编,姚星只能实话实说。
“有病不请大夫怎么行,”女子扬起嘴角,回首对王皇后道,“娘娘,不如由媚娘前去探望苏姐姐吧!”
媚娘。
名字、美貌、临产,还有刚强的性格……每一点都和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对上号,姚星不必再猜,认定此女就是武则天本人!
王皇后峨眉一簇,稍作犹豫后点了点头,“你愿去就去吧,记得给我替我问候一句……对了,你现今正怀着身孕,可是要千万当心啊~”王皇后虽红唇含笑,却是夹杂了私心的冷笑。
这不摆明是咒人摔一跤流掉么!姚星不禁汗颜,后宫的女人们啊,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话中有话,活的还真累。
武媚娘爽朗一笑,从容拜谢:“请娘娘放心。”
这武媚娘也摆明了是在装傻,看着笑得阳光灿烂,心里指定剁了王皇后的念头都有。莫名其妙看了一场好戏,姚星却也看出些名堂——虽说王皇后开始和萧淑妃联手挤兑武媚,但她们并没有实质上冰释前嫌,能打压到对手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于是在武昭仪的要求之下,姚星又从信鸽转为后宫导游,带着武则天前往苏宫人的寝宫。照往常,这个时候苏宫人不是在萧淑妃那里,就是在欣赏花间月弹琴,如果当真被武后撞见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她不禁边走边替苏宫人捏把汗。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带着自己两个宫女跟在姚星身后,武媚娘突然笑道。这猝不及防的微笑攻势令姚星一时难以接受。
“回昭仪娘娘,我是新来的。”
“难怪……你家主子待你还好吧?”
姚星心中一惊,她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试探苏宫人?
“还好,多谢娘娘关心。”十分清楚发问者的恐怖,姚星小心翼翼答道。
然而武昭仪的问话却咄咄逼人。
“好?我怎么不信,就你家娘娘那脾气,只怕也没少挨过打吧!”
“……”
姚星有些想不明白了:武则天那么一个心机谨慎的人,照理不该问这种话啊?苏宫人能派我去皇后那里正是摆明了对自己的信任,武则天她就不怕我告诉苏宫人?
“呵呵,说笑而已,你千万别挂在心上。”武则天叹了口气,“说来我刚入宫时也过过被贬为宫女的苦日子,你受过什么待遇我心里也有数,哎……春、沐儿,你们说呢?”
其中一宫女立马点头道:“可不是么,好在春命好分到娘娘手下,不然这会还不知道在哪呢!”
不需去听那天衣无缝的一唱一和,姚星心里数——这是她为拉拢自己下的明棋。
看来自己刚刚的担心纯属多余,在现今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武则天哪还能顾及上自己会不会告诉苏宫人,不同于与王皇后间微妙的“引荐之恩”,反正她武则天和萧淑妃一党怎么都是死对头!
现在在怎么办?明晃晃的跳槽?姚星一时拿不定注意,只有保持沉默。
一石激起千层浪,也许她武昭仪已经成功了……
从王皇后的寝宫来到苏宫人门前,这短短一刻钟在姚星看来却似有一天之久。
苏宫人的厅门四场大开着,刚步入院中便可听见古琴厚重销魂的音色,而与此同时,武则天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好琴,好曲。你家主子还真是好兴致啊!”
听到赞叹声,门口懒散打扫宫灯的小太监缓缓抬起头……
“昭、昭仪娘娘!您先留步,奴才这就去通报!”他说着快步跑进宫室,然后紧接着,在一声长音的传报之后,武则天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寝宫。
她步伐轻快,又哪像是一个待产的孕妇?
明媚的阳光斜射进厅内,空气中的点点尘埃都看的一清二楚。不见抱恙的苏宫人,室内只有一名半披发的白衣男子在悠然自得地弹着古琴。
似乎并没发现屋内来人,男子毫无停下之意,只顾优雅抚琴、完全沉醉于音律的世界。
怎么会只有花间月一个人?苏宫人呢?
姚星上前几步,刚要去里间寻苏宫人,却发现武则天如电影的定格画面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娘娘?”姚星试探着问了句。
毫无反应,武则天的有神目光一直停留在花间月的面容之上。
不是吧。
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姚星顿感黑线满面——蓝颜祸水的花间月,你这次可算是惹上烂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