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法——中美混血儿,骨子里流淌着严谨与自由矛盾交织的血液,有着倍受赞誉的音乐天赋。他不爱名利,喜欢独自一个去陌生的国度旅行,汲取各种不同的音乐文化,于是便有人为他起了一个浪漫感性的外号——旅行乐者。
想象一下,年轻英俊的少年,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充满异国情调的地方,把所谓‘天才’的本能收起,以虔诚的心态,认真地倾听着音乐的声音,也邂逅了美丽的少女,展开了一段动人心魄的甜蜜爱情。
而,那个少女洛莲娜,同时也是后来他妻子的女人,却改变了他的人生。
有一句话叫做:天才不能有情人。
之所以会这种说,是因为天才只能爱他的天赋,就像演员热爱表演,音乐家热爱音乐一样。卡西法对音乐的挚爱是超越一切的,爱情会让他感觉到甜蜜,但音乐会让他大喜大悲。爱情最初的激情淡去后,他比从前更加执迷的投身音乐的世界,对妻子的态度是一天比一天冷淡。
终于,对现状再也无法忍耐的洛莲娜,向卡西法提出了离婚,并隐瞒起怀孕的事实。
离婚之后的卡西法,为了弥补由妻子的离开而突然空虚的心灵一角,先后将斯未寓和祈雪声收入门下,悉心地教授他们。
他尤其喜欢斯未寓,因为这个寡言的清秀少年,在音乐方面透露出来的灵气,显然超越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斯未寓对创作极有天份,有时埋头于卡西法的工作室里一日,就能写出一首曲子,曲风时而流露出BossaNova轻快的巴西风情,时而转向优美中释放淡淡哀伤的蓝调。
工作室里,经常会有这样的画面,穿着白色衬衫的黑发少年,爬在地板上,修改新写的曲子,一直改到疲倦得沉入梦乡。那时,从窗外透进来的光,暖暖地撒在少年的身上,若隐若现中,似乎有一双透明如阳光般的翅膀,从他的后背缓缓展开。
捡起被扔了一地的曲谱,那些铅笔画出来音符像长了翅膀,在卡西法的脑海里奏出动人乐章。
身为老师,心头本该有的欣慰喜悦,却莫名多了几份落寞惆怅。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天才’二字,所有的天赋都会老去,过去,卡西法也不例外,于是,在这个年近四十,曾经的天才心头,一些复杂的转变,正悄然无声的滋生着。
命运总有千百张脸。
洛莲娜的再度出现,是卡西法命运乐章的变奏曲,如果说这故事的结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那无疑是从这里开始。
离婚后,洛莲娜沾染了毒品,她欠下巨债,走投无路只能投奔前夫。卡西法原本就不是功利的音乐人,那间工作室几乎花去了他所有的积蓄,但是为了帮前妻还债,他还是变卖了自己的工作室。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洛莲娜不仅染上了毒瘾,而且因为使用注射器不当,得了艾滋病,她花钱买了一把小型手枪,给卡西法留下一封深情无比的遗书后,就饮弹自杀了。
卡西法还没有从前妻自杀的痛苦中走出来,医生便诊断出他的女儿凯洛因为母体过量吸毒,也染上了毒瘾,并有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弭患并发症。为了帮不到两岁的女儿治病,他又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搬进了一间简陋狭窄的小型公寓。
三年后,斯未寓已经朝网络歌手的方向发展,以stu007的名字唱红了半个美国,看着自己的学生一步步走向自己,而自己却越来越潦倒。
凯洛并发症发作,卡西法需要筹集一大笔钱,也许就是这个契机,让他将学生的作品偷走,以自己的名义变卖给唱片公司。
卡西法,这曾经是天才的名字,拥有最骄傲的灵魂,却在一念之差的人生路口,颠覆了自己的命运。心头的那只野兽,喘着粗气,喷着白沫,撕咬着卡西法最后的自尊,以及梦想的碎片,发出凄烈无比的哀嚎。
而他的女儿凯洛——长着天使般美丽眼晴的小女孩,在后来通过治疗活下去了,这是整段故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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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未寓扛着方星辽到天台,二话不说,就把她挤兑到楼层边缘的位置,还用高大的身体挡着,不让她闪躲,为了自己的小命能安稳地活到第二天早上,她只好像个花痴级无尾熊一般,紧紧地缠住他的身体。
原以为他会因为讨厌被抱而放过她,可没想到,他竟真的像一棵大树般杵着,还跟她玩起了一对一的真话游戏,为了显示自己的公平,他还特意让她先提问。
于是方星辽就问了卡西法的故事,斯未寓没有她想象中的隐瞒,反而是很坦然地告诉了她,用低沉深邃的声音,讲述曾经的天才如破败的玫瑰花般,瑰丽渐逝的故事。
只是,故事听完,她的心情却十分压抑。
“我说完了,轮到你。”斯未寓说。
月亮出来的很不是时候,冷晴的光照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连眉头之间的郁结的地方,都透着一股令人心驰神往的魔力。
仅仅是看着,她的心脏就一阵阵紧缩揪痛得厉害。
“你嘴丫处那条透明的线,是传说中的口水吗?”斯未寓突然出声。
什么?口水,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方星辽抹着嘴角,掌心一片湿腻,她撇撇嘴,颠倒是非地说:“不是口水,这是,呃,传说中的冷汗。”说完,竖起一根手指,指向黑漆漆的楼底。
“你连汗腺都异于常人?”他把双手从裤袋里掏出来,托着她的腰肢抱着转了一圈,将她放下地,然后自己则转过去,跳坐上天台的边缘,半晌,才开口问道:“马丁找你有什么事?”
“我想他还没来得及说,我跟祈雪声发生了小小的争执。”小小的……她心虚地笑着,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害怕他坐不稳摔下黑漆漆的楼底。
“小争执?”他挑眉,刚刚如果不是他将两人分开,现在恐怕是一个毁容,一个脱发,她还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
见他一脸阴晴不定的神情,她的心口一阵阵发堵起来。
“是怎样?你现在是在为你女朋友跟我吵,是不是?”
斯未寓皱了皱眉,没答腔,反而是歪着头看向她的侧脸,光看似乎不够,他还伸出手托住她的后脑,凑近盯上她的耳朵。
他在找到她之前,遇上戴他耳钉的那个少年,少年告诉他,方星辽的右耳严重发炎。
现在看来是真有其事,她的右耳表皮红肿,耳洞的边缘有些泛黄的脓印,有些已经开始溃烂了。
“已经烂成这样。”他叹气,双手捧住她的挣扎乱动的脑袋,用一种类似温柔叮嘱的语气,说:“像这种事,就算不想告诉我,也该帅气地把耳钉摘掉。你难道真的想耳朵烂得让整只耳钉都掉下来吗?”
为什么总是有人会问她,是不是不想要耳朵了!
有谁是木头人,或长了铁耳朵,连痛都不知道吗?
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耳钉是斯未寓亲自给她带上的东西!完全不能体会她那种搀杂着疼痛的喜欢的心情,不仅冷漠对她,甚至还去抱别的女人。
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讨厌?!
“是因为我实在是太善良!太好心了!不然,你的行为算劈腿,是要被浸猪笼的!知道吗?!”
方星辽铁着脸,用手指朝向他宽厚的胸膛,反复、用力地戳着,越戳越生气,她的手势由一指禅紧握成拳,狠狠地捶了一把,却没想到这一下竟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地向后倒,豁然惊觉他是坐在天台边,再顾不得其它,张开手臂又紧紧地把他抱住,往回拖。
斯未寓的身体有惊无险地在高空打了一个飘旋,顺势回抱住她,下巴偎在她温暖的颈窝,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馊味。
被他紧紧地抱住,方星辽的鼻头微酸,有种想哭的念头,被她刻意丢弃的许多感觉都回来了——甜蜜、刺痛、背叛感与嫉妒心,每一样都折磨着她的心。
“斯未寓,等到这次的剽窃事件结束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理你!我不要再理你!”她委屈地喊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安静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星辽感觉到脖子上一阵温热的湿意,被略带寒意的夜风一吹,便冰冷了起来。这湿意持续了好久,那些水份顺着她肌肤的纹理与毛孔,渗入表皮,顺着她滚烫的血液,一路流进心脏。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说话,也动弹不得,全身僵硬地站在月亮下,极力掩藏着他的悲伤与眼泪。
连呼吸的节奏都跟着变缓,小心翼翼。
“老师,他要我把剽窃的事隐瞒起来,然后给他时间。他说偷走我的作品,终有一天会还给我。还说,不可以让凯洛知道爸爸是小偷。最后,他说,求你,寓,求你了……可是,我却因为那了不起的自尊心,冷冷地拒绝了他。”
他推开她的肩膀,眼圈发红,脸上的湿意微干,却还残留些痕迹。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决不会让他走得那么绝望、悲凉……辽,老师只是拿了我的作品,而我,却犯下了比老师更无可宽恕的大错……”他按着自己的胸腔位置,声音几乎哽咽,“我杀掉了……他。”
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一天,月亮沉在厚厚的云里。
斯未寓带着精心订制的钻石耳钉,那是准备送给卡西法的生日礼,在钻石的托底处,是他亲手刻上的‘K’字。
开门的是五岁的凯洛,她告诉他父亲在书房,便快速地跑回沙发,看正在播放的儿童节目。斯未寓把买来的糖果给她后,但自己上二楼的书房,当他走到门边时,却听到卡西法正在跟唱片公司的人通电话,是为了作品变卖的后续问题。
他不想打扰,便站在门口等,结果就是这五分钟的等待,让他震惊地发现卡西法居然剽窃了他的作品。
一瞬间,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像一头野兽,驾御着他的双脚,冲进书房,他们争吵,不,不能算争吵,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斯未寓,他用最气愤,最莽撞和最不知轻重的话语,狠狠谴责与羞辱着老师的剽窃丑行。
斯未寓离开之前对卡西法说:“你不再是我的老师了,你不配,你剽窃我作品的事我一定会公开!而且,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因为你犯了不可宽恕的罪。”
他离开了,没多久便收到,凯洛哭哭啼啼的来电。
当他再回到那个狭窄的房间时,所看到的是,卡西法全身僵硬地躺在楼梯处,他的双眼瞪得很大大,死盯着玄关的方向,早已没有一丝生息。
后来经法医鉴定,他是因心机梗塞发作,失足滚下楼梯,摔断了脖子致死。
就这样,卡西法——这个被喻为天才音乐家的男人,他遇见过最美也最错的爱情,拥有像自己缩影般的完美学生,剽窃过他再也写不出来的优秀作品……曾经,他是那样一个传奇,但是,他比谁都要绝望地死去。
到底,是这个世界太过残酷?还是人性太过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