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有两种人:真糊涂和假糊涂。刘墉在担任安徽学政的时候,曾经巧妙地以糊涂之道整治对手,使安徽学务得到大治。
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九月,刘墉被乾隆帝钦派为提督安徽学政,出任主管一省教育的长官。清朝时对于教育非常重视,当时的学政无论品级高低,都与督抚平行,其所提督的学政事务,督抚和布政、按察两司皆不得干预,只有在学政因丁忧(为父母等守孝)等特殊事情离任的情况下,政务才暂时交给督抚或布政、按察两司署理。
安徽在清初隶属江南省,由驻江宁(今南京)之江南布政使司管理,康熙元年(1662年)开始建省,设安徽巡抚(驻安庆),改江南布政使司为安徽布政使司,乾隆二十五年始由江宁迁到安庆,统于两江总督。领安庆、庐州、凤阳、颍州、徽州、宁国、池州、太平八府,广德、滁州、和州、六安和泗州等五直隶州。
按照清代制度,学政的主要工作为考核教职和考试生童。当时,捐纳贡、监生,即花钱买来的生员不需要入国子监学习,居住原籍又规定不用参加当地学官主持的月考和岁考,加之人数众多,学官难加以有效管理和考核,因此便成为管理方面的一个薄弱环节。此外,其他也有诸多不尽合理的方面,致使学政管理很混乱,尤其是安徽更是如此。因此,刘墉临行前,乾隆皇帝对他寄予很大期望,希望他能为全国整顿学政开一个好头,特意赐诗相送,其中有“海岱高门第,瀛州新翰林”之句。这就是后来刘墉曾经刻有“御赐海岱高门第”印章以示恩荣的来历。当时,刘墉还有一首《恭和御赐安徽学政刘墉诗元韵》自勉,该诗写道:“久沐恩如海,新知士有林。天章荣捧璧,雅化念追金。勖以弓袭业,殷然陶铸心。赓歌渐里拙,濡翰颂高深。”
刘墉也的确不负皇上所望。上任伊始,即遇到一件稀奇事。到贡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就听说在考务中一个名叫吴敬梓的童生,在考卷中写道:“今天下之事,有清有浊,浊清交互,有志者,当使天下清浊分明也!”从字面来看,明显有诽谤朝廷的意思。刘墉知道这种事最犯乾隆帝的忌讳,不想节外生枝,就想查明后奏明皇上,由乾隆帝裁决。谁知查来查去却发现一个天大的冤案。
原来刘墉将吴敬梓的卷子调来复查时,那吴敬梓不仅不承认自己写过那段话,通过进一步验查笔迹,刘墉更是大吃一惊:他发现竟然连考卷也不是吴敬梓自己所答。刘墉将所有考卷调来后,吴敬梓很快便找出了自己的考卷,刘墉一看,那名字竟是吴敬梓,正是今年的贡院头名秀才。
刘墉心想,这吴敬梓肯定冤枉,但那位吴敬梓又是何人呢?欲整顿学政,须得首先将此事搞个水落石出不可,否则怎么对得起皇上呢!新来乍到的刘墉为了弄清真相,想起了六王爷喝酒装糊涂的妙法,便派手下去请那吴敬梓前来。
学政大人相邀,吴敬梓觉得脸上有光,等进了贡院,刘墉又破例用私宴招待,并说:“此是私交,不必拘礼。”令吴秀才实有受宠若惊之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盅白酒下肚,双方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本官常想,出外做官不容易,全靠着当地父老相助,日后还请吴秀才多多相助。所以,此次请吴秀才前来,一是为吴秀才进学,表示祝贺,二是有几个小事将有求于吴秀才。”
吴敬梓一听,还认为“强龙不压地头蛇”,刘墉这个“强龙”是想与自己这个“地头蛇”套交情,便大包大揽地说:“大人说哪里话,日后学生还要求大人多多赐教呢,岂敢谈对大人相助。不过,日后地方上有什么事,大人只要吩咐一声,就全包在学生身上了!”
“如此说来,吴秀才在这安庆地面上也是个风云人物了?”
“风云人物学生不敢说,但学生可以这样说,学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下到上,左右逢源,本省学官吴忠与学生是一家,家父与朝中的和大人是结义兄弟,这可以说是上可通天,下可入地呀!大人在安庆就安心地干吧,没有谁敢动大人的一根毫毛。”
“怪不得吴秀才考场如此顺利,原来是有贵人相助啊!”
“有钱有人就得,你没听人们不是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能通神,那可是一点不假!就说这考秀才吧!也不就是万把两银子的事嘛!”这吴敬梓真是个十足的糊涂蛋,没让刘墉怎么费劲就吐出了真情。但刘墉却假装糊涂不解地问道:“以吴秀才之才,就是考,也是十拿九稳又何必破费银子呢?”
“大人哪里知道,那卷子上的字是我写的,可文章根本不是我做的,全是学官吴大人做好让我抄的。事情简单得很,不就是五千两银子么!哈哈哈。”
“噢!原来如此,吴秀才,咱不说这个了,早就听说吴秀才字写得好,本官想求吴秀才写几个字如何?”
那吴敬梓喝得迷迷糊糊,竟然在鲁班门前耍大斧,借着酒意,写下了“天高云淡万里晴,吴敬梓”几个字。当时,吴敬梓做梦也没有想到,刘墉早已安排好人,将他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全记录了下来。
在掌握了舞弊的确切证据后,刘墉将学官吴忠找来,对他说:“此次贡院考试,出了一桩怪事,不知吴大人可曾耳闻?”
“有何怪事,下官未曾耳闻,请大人明示。”
“吴大人既然未曾耳闻,那本官就说与你听。此次考试中,竟然有一个童生没写一篇文章,却能高中!”
吴忠心中一惊,但他故作镇静地说:“什么!自己不写文章,还能高中,哪里会有这等事?岂不是荒唐可笑!”
“吴大人,你真的不知道这不写文章反倒得中的是谁么?”
“下官不知!”吴忠脸上的汗开始冒了出来。
“他就是此次贡院考试之首吴敬梓吴秀才!”
“不会,不会!不会是吴秀才!”
“吴大人,你怎么知道不会是吴秀才?”
“这个……吴秀才是我亲手所点,若是假的,我们怎么向皇上交待呀!”吴忠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刘大人这话是……”
“我的意思难道吴大人还不明白吗?本官实在没想到,吴大人还与这吴秀才有牵扯!”
“这吴秀才与下官有何牵扯,真乃荒唐至极!”
见吴忠不承认舞弊,刘墉不慌不忙地说:“我现在先不说此事。吴大人,我来问你,现在有三种人,一是睡着了的,二是未睡着的,三是未睡着而装作睡着了的,我要想将此人喊醒,你说哪一种人最难喊?”
“当然是那个未睡着而装睡着的人最难喊!因为那未睡着的人,本身就是醒的,因此一喊就醒,那睡着了的人,也能把他喊醒,那未睡着而装睡着的人,是因为他有意不理,所以最难喊。”
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吴忠还在装糊涂,刘墉不想与他再兜圈子了,便严厉地喝问道:“如此说来,吴大人就是有意不理的了?难道非要本官逼你说出来不可!”
“刘大人,你说我考场舞弊,有何证据?”
原本想救他一命的刘墉见这家伙死不认罪,便只好将两个吴秀才带来,让他们当堂指认,在事实面前逼吴忠交待了实情。原来不光是五千两银子的事,吴忠之所以敢硬抗,还因为有和给他撑腰。在这种情况下,刘墉只好上了一道奏折,将整个案情全部奏明乾隆帝,使和不敢出头,将吴忠撤职查办,最后削职为民。
然后,刘墉以此案为突破口,对安徽学务来了个彻底治理,很快便使安徽学务面貌一新,莘莘学子为之鼓舞,个个欢心。
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四月,刘墉向朝廷奏请,此后遇贡监生有过失需要惩戒时,州县官应会同学官核办;遇举报贡监优劣,惟责州县官代为办理,从而明确了州县官管理捐贡监生的职责,使全国的学务得到很大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