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重新回到了“酒池肉林”,他们原来的位子上,那些妖娆的女子早已走开,只有那个名叫美夕的女子仍静静坐在原先洛奇的位子,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奇微微愣了下,离开前他所说的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倒没想到这妮子竟然当真了。在“酒池肉林”这样的酒吧里,一言不合发生口角而走上角斗场的事情并不少见,上了角斗场后究竟谁能再回来,还是都不能再回来,都是难以预料的事。这样的事情风月场上的妖娆女子们都见识得多了,处理得也都极有经验,一般要是客人去了角斗场的话,那么她们就会放弃这个目标,转而寻找招揽其他生意的机会。
所以原先围在莫维斯跟卡顿身边的女子以及那位看起来对洛奇似乎极有情意的美云都已经离开了,风月场中都只是逢场作戏,露水姻缘,没有谁会对谁真的痴缠迷恋,只有这个刚才一直在洛奇怀中战栗的女子,似乎毫不熟悉这里的游戏规则,反而真的留在了这里等洛奇回来。
卡顿四顾了一下,发现刚才那两个靠在自己怀里无比欣赏自己结实胸肌的妖娆女子已经转而在欣赏别人的胸肌了,不由一阵气恼,咬牙切齿道:“都说婊子无情,见钱眼开,果然没错!我这才走开一会儿,就以为我死定了!”
莫维斯擂了洛奇一下,瞟着美夕道:“那个小妞好像还在等你啊,看不出来你手段这么高明,深藏不露啊!”
洛奇笑了一下,走到了美夕的面前,灿烂地笑道:“美夕,我回来了。”
“啊……”美夕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发现是洛奇,又赶快垂了下去,将头埋得更加低了,“阿……阿雷先生……您回来了……”
洛奇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我们走吧,这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坐坐!”
美夕呆了呆,才惶惶地道:“阿雷先生……美云姐她……她已经跟别人走了……”显然,这样的场面没有了美云,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不管她。”洛奇微笑着,手仍旧伸在她的面前,“你愿意跟我走吗?”
美夕手足无措,偷偷抬眼瞄了洛奇一下,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心中百般彷徨,最终她猛地一咬牙,柔软的小手塞进了洛奇的大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洛奇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接着又看见她轻垂的睫毛上有泫然的泪光。
洛奇牵着她来到了卡顿跟莫维斯的面前,见卡顿仍在朝四周一阵乱瞄寻找猎物的样子,便道:“别看了,我们换场!”
卡顿一愣:“换场?换去哪儿啊?”
“换个清净一点,高雅一点,有格调一点的地方!”洛奇说着,已经牵着美夕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卡顿呆道:“清净一点高雅一点有格调一点的?我承认这里是不够清净啦,但是难道这里还不够有格调吗?这里的马子多么正点啊!莫维斯,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在装逼学什么高雅?”
莫维斯“嘘”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道:“快跟着走吧,别抱怨了,所有的金币可都在他的水晶卡里!”
卡顿立即闭起了嘴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出来后,洛奇让莫维斯和卡顿带路找一间幽静点的酒吧,卡顿对此腹诽不已,其实像洛奇所要求的那种类型的酒吧也不是没有,反而数量还很多,只是卡顿对那类酒吧向来不感兴趣,因为泡那类酒吧的人都是些喜欢装深沉玩情调的人,偏偏这些人的实力都还挺强,对卡顿这样的四阶实力根本不屑一顾,所以即便在那里发现了漂亮的马子,卡顿也是全无机会,远没“酒池肉林”这样的酒吧让他来得如鱼得水。
不过现在是洛奇要求要去,而且是他掌握着财政大权,所以卡顿也没当面提出异议。
由此可知掌握了财政就能掌握话语权。
洛奇拉着美夕的手,故意落后几步,走在了卡顿跟莫维斯的背后。美夕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毫无意识地跟着他的脚步,如同失去了灵魂般。
“你叫什么名字?”洛奇突然问道。
“美夕……”她下意识地回答。
“我是说你真正的名字。”洛奇道。
美夕一惊,惶然地抬起头来,发现他正盯自己,眼里似乎有道很特别的光,那道光从容、镇定、睿智,包罗万象,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眼中看见过这样的目光,突然之间令她惊慌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低低地答道:“我……我叫米摩莎……”
“米摩莎……”洛奇轻轻沉吟了一下,“你的家乡是哪里?为什么会到马森内里来?”
“我的家乡……是里奇帝国克劳斯城……到马森内里来是……为了赚钱……”米摩莎的声音小到几乎微不可闻。
“克劳斯城?”洛奇回想了一下以前上学时学过的世界地图,才想起这是一座位于里奇帝国西部的小城,里奇帝国的西部织造业相当发达,那里应该并不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遂笑道:“克劳斯城里马森内里可好几千里呢,跑了这么远过来赚钱,你很需要钱吗?”
米摩莎怯怯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洛奇的声音忽地轻柔下来:“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尽管他已经将语气放得尽量的轻柔,但这个问题还是勾起了米摩莎的诸般思绪,令她不可抑制地抽泣了起来,她的泪水如粒粒珍珠般簌簌而下,无可绝断,好似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都融化在了这绵绵的泪水中。
洛奇顿感手足无措起来。虽然过去也曾有女人在他的面前哭过,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哭得像她这样凄楚哀伤,像她这样触目揪心,像她这样令自己手足无措……这种无声的哭泣,最是令人神伤。
洛奇只作徒劳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她收起了泪水,姗姗说道:“我的父亲本是克劳斯城手艺最好的裁缝……母亲过世得早……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我们家在克劳斯城里开了三间店铺……本来生活得很富足……后来……父亲得罪城主老爷……城主老爷就把我们家所有的店铺都被查封了……财产也被没收……父亲他因此病倒在了床上……没多久就过世了……再后来……城主老爷派人来向我提亲……要娶我做他的小妾……我害怕得要命……刚好当时有人在城里组织年轻女孩到马森内里来做针织……我立刻就报名参加了……连夜离开了克劳斯……谁知道到了这里根本是不是做针织……后来我就遇到了美云姐……她说认我做她的妹妹……带我出来工作……然后我就遇到了你……阿雷先生……”
这一番话,她说得断断续续,说不到两句便又忍不住抽泣起来,以至于当她说完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间名为“夜精灵”的酒吧。
米摩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这么多,好几次说到中途的时候她都忍不住一阵心酸哽咽得说不出一句来,是这个叫作阿雷的男人一直鼓励着她把这段故事讲完,虽然这个阿雷中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米摩莎总是感觉到他的眼睛里有一道不一样的光彩,让她觉得温暖。
洛奇的眼睛里的确有不一样的光彩,他很同情这个娇弱的女子,他很能理解她心中的那种受伤与无助,一如他当年离开西凤城时,茫茫人海,不知何去何从,最终他辗转流落到了恶水沟成了山贼。
都说男盗女娼,他是男人,所以他还算幸运,最差的境地也就是成为强盗,如果他是女儿身的话,米摩莎今天的境地岂不就是自己过去的遭遇?
所以,洛奇对她的苦楚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