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四起,残阳映照着这方被鲜血侵润的战场。大战过后,满目是分崩离析的尸体和兀自招展的残破旌旗。
远处有士兵在掩埋尸体,而高台之上,男子跨马执槊,目视眼前的一幕幕,嘴角渐渐勾出一抹凌厉的笑来。
莫话封侯,一将功成万古枯。
古今多少事,不过成王败寇,而今眼前的人间修罗场,便恰恰是他一战成名的功绩碑。今年千嘉节,他将带战功荣归洛都。
“殿下,可要回城?”身后副将带着人马,凑上前问道,座下披了重甲的马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有些焦躁地提着腿。
男子侧身看后,一众将士身上头盔染血,铁甲蒙尘,同样是说不出的疲惫。
“回城!”男子启口道,掉转身子,领着将士纵马而去。
十一月,北方赫虚国遭受雪灾,牧草被大雪覆盖,牛羊无食,加之严寒,损失不少。赫虚觊觎天朝与其接壤处的大片肥美草场,纵兵来犯,铁骑之下赫虚不仅侵占草场,给沿途烧杀掳掠,直攻到天朝北方重镇宁远。其时宁远守备将军重病卧床,满城将士群龙无首军心涣散,百姓人人自危。
皇帝第二子宁王江焕封地宁远,自请领兵,临危出战,在城东五百里处遭遇赫虚军,鏖战一日,凯旋而归。
天朝援兵适时到来,赫虚受此重创退守国内,天朝北疆危机得解,而宁王经此一役,声威大振。
此夜的宁远城将军府正是一片沸腾喧嚣。
守备老将军撑着病体出府迎接得胜而归的宁王。又备下丰盛的酒菜犒劳将士。宁王意气风发还军于守备将军。天朝规矩,皇子可享有食禄,但不得封官拜相,这次宁王顶替出征也是做好了受责的思想准备。
行前也有宁王幕僚劝说,江焕的回答却是一句:待我得胜归来,将请罪表和战功一并呈与父皇!
如今却倒真是得胜了。老将军体力不支,待江焕当众递交了令符后,便回房休息。剩下一众兵士群情激昂,身上伤口尚在滴血只简单一包扎便在宴厅中豪饮高歌,大快朵颐。
江焕被拥上主座,底下的人频频敬酒,不一会儿便是微酣,江焕志得意满,正在兴头,旁边有亲信过来耳语。
他不满地瞪了一眼,却听那人道:“奉回有信。”
江焕精神一振,瞥了座下众人酒兴正酣,便不动声色地起了身,随亲信走到后厅。
“有什么事?”江焕侧头问道。
亲信随即递上一张誊抄好的小纸条,趁着江焕在看,拣要紧的解释道:“晋王好像提前出发回洛都了……还带上了一个名叫林悦洛的女子,就是十年前晋王捡的那个,一直宠爱有加。”
江焕叹了口气,思索道:“提前回去了?为什么……”
“不清楚,晋王表面上是说为了妻舅的婚事,要赶在千嘉节前办。但是各方王爷收到消息后,都有些动作似乎也想提前回去。王爷,您的意思是?”
“跟着办吧。”江焕几乎没想就说了出来,“他们怎么我们就跟着,提前回去也好。”
亲信点头应下,却听江焕突然又问:“那个林什么的,就是晋王正宠那个,前不久是不是跟段顷闹了的?”
“是。”亲信答道,因为当初事情闹得很大,所以也上报了江焕,难得他能记得。
“嘿,晋王对那丫头倒还真是宠,居然带着回京去了。”江焕若有所思道,“你去拟一个折子,向父皇请罪我私领军队,关于这次取胜就不必提了,父皇自会知道。另外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提前启程回洛都去。”
亲信应诺着,江焕想了想又转脸看向他,目光幽深:“涵门关安插的暗线可信否?”
“可信……”亲信一愣,不知江焕为何这么问。
“晋王每年进京都会宿在涵门关,若今年也是……”江焕喃喃道,突然眸中精光一现:“派人盯紧他的行程,若他还跟往年一样,那就找机会干掉!”
亲信吓得心咯噔一下,四下看看无人,才敢接话:“王爷……此事要从长计议啊……做得不好恐怕引火烧身。”说完这番话,亲信已是满脸冷汗,今晚的话要是被人听去,哪怕没有采取行动,也是滔天的罪啊。
江焕不置可否地一声冷哼:“怕什么,涵门关的人我也安插了这么多年了,就是候着他的,一直没有动手罢了。”
亲信也亲自参与了暗线的安插,自然知道那些人的本事,但对手若是江昱,多少有点虚的。恐怕江焕是新立了战功,自满过头。但他又不能这般对他说。
“我先下去布置一下,殿下再考虑一下吧。”他斟酌着字句说道。
“考虑什么!”江焕不耐烦地拜拜手,“等你考虑好,江昱都要过涵门关了。你今晚下去立刻跟那边联系,等江昱一到,立刻伺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