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高大宽广的礼拜大殿。十八根立柱中间铺满了纯白羊毛毡垫,白色布帏遮了内廊两厢,里边影影瞳瞳的,却是女眷。原来是专供女教徒在里边做礼拜用的。我乍一从外边一进来,立刻感到一阵腿肚子打转,呵,这殿内殿外足足跪有两千人,白压压的一大片。若不是我事先知道此地是回min做礼拜处,我非给吓出来不可。
一个面容慈祥的老阿訇站在雕满了汉文、波斯文的经坛前,手里捧着一本《古兰经》,正在布道。众回min匍伏在地,虔诚地听着。饶我不是信奉伊斯兰教的人,也被面前这庄严肃穆的场景给熏陶了,静静的走路,不敢发出一丝儿声音。
心里正揣摩着来这是何意,三公子忽然大声狂笑,用扇子点着众人,冷冰冰的哼道:“可笑啊可笑,收起你们的古兰经吧,你们回回就要灭族了!”
这声音虽然不高,但在这宁静庄严的大厅里却显得阴森森的,我不由得生生打了个寒噤。
“这里是真主的使者穆罕默德神圣的殿堂!请你自重!”人群愤怒了,纷纷怒声喝道。
“没有什么不自重的,”三公子鄙夷地看了一眼愤怒的人群,格格一笑说道:“你们违抗朝廷谕旨,擅自聚会,布说邪道,还不知罪吗?”
“你胡说八道。”那老阿訇重重吸了口气,努力缓和了一下口气冷冷地解释道:“我们穆斯林正在过斋戒月,背诵经文,赞颂太平盛世。这是向朝廷请过旨意的,并没有其他越轨行为,不劳阁下干涉。”
“哈哈哈哈。”三公子一阵冷笑,“好一张灵牙利口!”边说边对身后一个侍卫吩咐道:“德楞泰,你死了吗,还不将他拿下!”
“扎。”他身后的胖子闪出来,将手捏的咯咯作响,忽然扑过去,一把将阿訇推翻在地,啪啪两个巴掌打下去,老阿訇被打得嘴里冒出了血,怒声道:“你是谁?凭什么打我!”
“我是谁。”德楞泰狰狞的笑道:“爷今个就将大名儿说出来,你记好了,让你死个明白。爷是康熙皇上贴身侍卫,御前一等侍卫德楞泰。这位就是当今皇上爱新觉罗.玄烨。”
若说这贼兮兮的三公子就是千古一帝爱新觉罗.玄烨,那真是打死我也不信,千古一帝要是就这样,那些编剧们修史的大儒们都可以去跳黄浦江了。
我还没来得及醒过神儿来,就听门外一声断喝,震得门聆子嗡嗡作响,一个牛一般的声音山响喝到:“狗臭屁你妈放的。”他汉语说得却似乎不怎么顺溜,口音有些滞纳,我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想说的是:“放你妈的狗臭屁。”
但这种场景下我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随着这声断喝,一个彪形大汉冲进来,这人虎背熊腰,眼睛瞪得牛那么大。我一看,哎呦喂,这不是水浒里花和尚鲁智深吗?可是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他的穿着,他穿着石青色对襟圆领的绣虎补服,头上戴着小蓝宝石,上衔青晶石的顶子,单眼孔雀花翎。他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当胸抓住德楞泰,啪啪,就是两耳光:“德楞泰爷的名号是随便冒充的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既然你胆子吃了熊心豹子的,爷就让你不舒服不舒服。”
这骂人的话能让他说成这样,我本来是满肚子想笑的,可是当此情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见那假德楞泰被他打得脸立刻肿起来山高,半晌才吐出来一口血,和着四颗牙。
大殿里顿时骚动起来。我偷眼瞟一下三公子,见他神色显然已经慌了,左顾右盼的。
要说这假德楞泰也真是的,冒充谁不好呢,偏偏冒充德楞泰。德楞泰是蒙古第一勇士,当年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才选上来做了侍卫的主儿,你冒充他还有好果子吃嘛?这假德楞泰也算是身高体壮了,但在这真德楞泰面前就是大石头旁边一颗小小鸡蛋,就算你再硬,也把你变成烂鸡蛋一枚。
就在这一闹之间,门外忽然吵吵嚷嚷起来,隐隐约约听见人声:“四贝勒有命,把这围起来,今个要是跑出去一只鸟,全都给我回家抱孩子去。”
随着这声响,十几个戈什哈手里拿着火把冲上来,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门两边。
九劫一把抓了我后领子,将我拎起来就要往外走,我哪有力气挣扎,正着急,一眼瞥见四阿哥进来,便定了心。
四阿哥已经换了石青通绣四爪蟒纹贝勒朝服,腰间系着明黄带子,中间鹅卵大的一颗蓝宝,头上十颗东珠闪闪发光,他冷冷扫了一眼三公子,冷笑道:“看来,今天这出戏里,还缺个皇上呢,想必皇上这角色是由你来扮了?”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四阿哥的打扮是皇亲国戚了,三公子却仍强作镇定,仰天大笑,道:“殷四爷,你果然聪明。朕就是当今皇帝爱新觉罗·玄烨!”
四阿哥冷冷看着他,等他笑完,才不紧不慢的道:“请问这位皇帝你高寿几何。”
三公子三十左右岁的模样,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四阿哥这么一问,正好戳到了他的软肋,他脸“腾”的一下子涨的通红,仰着脖子道:“四十六。”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冷不防耗掉了他脸上的胡子,他下颌光溜溜的,众人看得清楚,分明只有二十五六岁模样。
三公子乍然现了庐山真面目,愕然不知所粗,他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尴尬无比,连说话都结巴了,看着正在把玩自己胡子的贴身侍卫,不敢置信的道:“吴得标……你…你是我亲自封的一字齐肩王,你……你。
我这才看清,原来出手的正是他身后那瘦的旗杆子一般的长随,呵,这出戏真好看,原来回回没反,他自己倒先窝里反了。
那瘦子目视三公子,眼睛里似乎冒出火来,咬牙哭骂道:“杨起隆你吗的狗娘养的,还我的春芳来。”说完又面向大殿,高声道:“大家听我说,他是假的皇上,他的真名叫杨起隆,他娘是前明崇祯皇帝三太子的奶娘,偷了琴妃的玉牒,让他冒充朱三太子出来造反。”
这样一来,真相立刻水落石出,大殿里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杨起隆手下四个贴身侍卫,胖瘦两个一个动不了,一个不想动,另外高矮两个当此情境之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杨起隆自知大势已去,脸色顿时变得趣青。
四阿哥脸一沉,高声喝道:“拿下。”
年羹尧、德楞泰等人刚要动手,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递一声的太监公鸭嗓子传报声:“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