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话语,外边闪进来一个人,我和十四阿哥慌忙抬头看时,却是个道士,只见这人生的托塔李天王似地,一座山一样站在面前,身上的道士袍被他浑身的肉撑得鼓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穿着衣服的面包,又是好笑又是骇人,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奇异的交错着。
若不是刚才见识了他的身手,我怕是永远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有这么灵敏的身手。
这人拿一双精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直看得我一阵子犯恶心,他贼兮兮的淫笑道:“很好很好,很美很美,先收拾了小白脸,再收拾小美人。”
十四阿哥一听这话,气得桃花眼瞪得牛大,将手指捏的咯咯作响,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一抖,冲上去就是一鞭,那胖子也不躲,伸手拽住鞭稍一带,十四阿哥就被他力道带得迎面向他飞了过去,他右手握拳,正准备接着十四阿哥补上一拳。我见那拳头足足有茶壶那么大,正看得着急,十四阿哥却在空中一翻,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放在嘴边咬开匕首鞘,猛的向那人刺过去,这一下借力使力用的极好。那胖子自己用多大的力拉鞭子,十四阿哥的匕首就用多大的力扎他。他虽胖,却不太蠢,立刻松了手,翻身躲了过去。
这一下我算看得明白了,十四阿哥真是把好手,但那胖子也不是盖的,若论武功,十四阿哥略胜一筹,但若论力量,却是那胖子领先,十四阿哥何等聪明,也看出这一点,便不和那胖子硬对硬,只使巧劲,耍灵敏,堪堪三十回合一过,那胖子便落了下风,气喘吁吁的,下手也明显不灵光了,眼看着就要赢,外面忽然又进来了一个人。
这人走得也并不见多快,但不知怎的,只一眨眼功夫就到了眼前,嘿嘿笑道:“于师弟,想不到二年没见着,你能耐倒不小,竟给杨起隆当起守家护院的大黄狗来了。”
他一只手玩也似地插到十四阿哥和姓于的中间,出手如电,谈笑间一下子点到这姓于的大穴上,姓于的吭也不吭,“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十四阿哥是真给气着了,听这道士叫姓于的师弟,以为是一伙的,哪管得了许多,蒙头就是一鞭子,这道士两根手指一伸就夹着了鞭子,却拨开额头上挡住眼睛的头发,嗔怪道:“十四爷连我也打起来了?”又回头冲我笑道:“大姑娘还不快拦一拦呢?”
我在旁边早看得眼熟,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听他这么一说,一激灵就想起来了,这人不是在喜峰口太白店外荒山中救过我的孙玉芳吗?
当下冲十四阿哥喊道:“十四爷,别打,这道士我认得。”
十四阿哥一听,向孙玉芳一看,也想起来了,便停了手,尤气不过,又在姓于的身上使劲踹了两脚,那姓于的此时就跟死猪一样,连吭都不吭一声。孙玉芳呵呵笑着看,并不阻拦,反笑道:“十四爷若是再气不过,大可再来两脚解气。”
十四阿哥一怔,两个人同时相视大笑。
出乎我意料,十四阿哥和这孙玉芳竟好像很熟稔的样子,至少比我熟。
我也是忍俊不禁,抿嘴一笑,奇道:“孙道长,请恕秋月无礼,你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今日竟在此相见。”
孙玉芳是聪明人,我一说他就明白了,却不说话,只向十四阿哥道:“十四爷,这大姑娘怕还不知道我的来历呢。”
我一听这话说的更奇,刚要说话,十四阿哥却向我指着孙玉芳笑骂道:“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在无逸斋读书,数他最淘气,斗蛐蛐、爬树、剥蛇皮、往茶里撒尿,什么事没干过,偏他命好,成日家嬉皮笑脸的,徐元梦老师又极喜欢他,有个傻书童就全替他挨过去了,我和十三哥就不行了,挨打也得自己扛着。”
我听得晕头转向,这无逸斋不就是康熙的小皇子们读书的地方,这地方**女眷们是不得擅入的,难怪十四阿哥说秋月不认识他,但只孙玉芳又因何认识秋月?
真乃满清一大悬案!
孙玉芳见我听得越发愣起来,在旁接过话茬子道:“大姑娘可听说过孔四贞这个人。”
他见我点头,忽然板起脸肃然道:“孔四贞就是家祖母!”
我吓了一跳,孔四贞可是清字号数一数二的女人物,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太皇太后孝庄的干女儿,康熙尚且称她一声姑姑。后来她嫁给了孔有德副将孙龙之子孙延龄,生了一个儿子,没多久,他的丈夫孙延龄就跟着吴三桂一起反了起来,还是她弹压住的。
但是她这个儿子不是被吴三桂抓去在造反当日就杀了祭旗了吗?怎么不但没死,又冒出来一个孙子来?不但和十四阿哥一起读过书,还当了道士?
这些话我没问出,不忍问,这背后定然又是一场血泪史。但孙玉芳既然和爱新觉罗皇家有这层关系,也就不难解释当日牛清街发生之事了。
孙玉芳苦涩一笑,却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塞到我手里,我低头一看,顿时喜得惊呼。
好漂亮的指环,扳指粗细,环身却不似别的指环圆扁,而是圆滚形状,通体晶莹,银白之色可与月光争辉,只是材质甚为奇特,非玉非石,触手温凉。真让人好不喜欢。
孙玉芳凝视着我手中指环,半晌,方默然道:“这指环名叫明玉诀,是你母亲之物,如今就还给你也是一样的。”说罢,又从我手中取过指环,用小指轻轻一弹,只听“铮”的一声,顿时满室生辉,光华耀眼。
原来这指环中竟然另藏有一柄软剑,剑身却不似精钢打造,观之竟似并非人间之物,荧光饱满,可以随意弯曲,更可叹剑身也不似一般刀剑扁平带有刀锋刀刃,圆圆的像极细极细的峨嵋刺,迎风一抖,铮铮作响,剑发琴音,甚为悦耳。
我顿时喜得合不拢嘴。从孙玉芳手中接过明玉诀,观之良久,恋恋不舍放下,且我甫一接触明玉诀,顿有熟悉之感,仿佛这明玉诀几百年前就属于我一般。也不经指点,自然伸指扣紧指环外圈中部凹凸,那剑身立刻缩回,且自动在手中转了一圈,再伤不到手的。真是越看越喜欢。
十四阿哥一直笑着看我,此时方开口道:“这些年不见,还是小时候性情,初见时还能装模作样骗骗人,这会子再遮掩不住的。小时候也是这么着,一个女孩子,成日家舞枪弄棒的,见了人就提着剑让人家给指点指点,最喜欢缠着我和十三哥,却不知道这会子功夫和小时候比起来怎么样,既然物归原主,你耍给我们瞧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