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瞅一眼紫然。
那家伙似笑非笑,神态自若。
真是可怕,捡到令牌不过三天时间,就有两天时间不在城内,短短一天,竟能这么快找到我?区区小事,竟能得亲王召见,恐怕不是只为答谢这么简单。
冬梅傲雪屏风横在门前,绕过屏风进入正殿,里面一张檀木圆桌,上面摆着一壶酒、八碟糕点小菜。
两根圆柱上青铜灯奴各自手托一枚夜明珠,外加殿内烛火颇多,所以这里亮如白天。
信陵亲王屏退随从,竟然亲自给我和紫然斟酒。我楞下,呆呆地盯着他慢哉哉地给紫然斟酒,那家伙不但不惊讶还一脸和煦微笑。等到给我斟酒时,我笑着拿过酒壶先给他倒了一杯,再自行斟酒。
我可不敢让堂堂王爷给我倒酒,他上头那枚帝王攻我害怕。
可这王爷也奇怪,从一开始就穿着黑软甲,戴着半脸头盔,说在外面或者有任务倒好,连到了自己府上也还是这般模样,丝毫没有要换常服的意思。
这对着一头盔吃宵夜,我还真不习惯。
“方才见姑娘,就一直盯着本王看?不知哪里不妥?”奇怪王爷突然冒泡道。
我楞下,眨下眼,对上他眼睛:“…我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感觉像老套的搭讪模式。
果然,一语惊人!
王爷看着我眉头皱起。紫然嘴衔酒杯眼角微弯。
后背冷汗直冒,“呵呵,说笑的,说笑的。我第一次来云城,王爷肯定也是第一次见……或许,是因为王爷眉宇间看上去亲切,所以觉得见过罢了。呵呵。”说完我举杯朝着两人一礼,一口吞完酒。
“姑娘说的也对。不止姑娘一人说过本王眉宇间比较和气了。”王爷举杯笑道。
我暗暗叹口气,夹了几块糕点吃压压惊,苏荷少说话免得小命不保,不过这王爷真的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大深夜聊天?这感觉还是头次。信陵亲王健谈,说起奇闻异事颇能吸引人,连紫然也侧耳倾听。
“对了,坐了这么一会了。本王还不知道两位大名?光给你们聊云城了,失敬失敬。”王爷笑道。
我正准备开口,紫然便说道:“我叫紫然。这是我婢女,苏荷。”
婢女?有这么便宜的婢女吗?不给工钱不说还威胁?我朝着紫然嫣然一笑:“是啊,公子对苏荷可好了。从来不把我当婢女看,总是给我吃好的,穿好的,还总是拿点银两打赏我。公子大好人!”
“知道我好就行。那是为了激励你好好工作。”紫然轻轻拍几下我的肩膀,一脸温柔微笑,可我却觉得真冷。
“难得难得,主仆间相处这般融洽。从刚才言谈中,似乎紫然公子不是云城人氏?前几日见你们出城,后又回来了,莫非是遇着什么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回答,等着紫然说话。
那家伙浅笑,小啄一口酒,“是为了采药。不瞒王爷,我们是夜郎人。我家历代都是医药世家,这次来云城主要是采集一些草药。不过无功而返。”
这谎话扯的?也不对,我也不清楚紫然到底什么身份?
“隔海之国夜郎?怪不得……”王爷点点头,似乎明白什么,“本王看紫然公子骨骼清奇,想必也是学武之人。武功修为应该不差,什么药这么难采?还千里迢迢?”
王爷厉害,火眼金睛,一眼能看出武功修为。
“血泪垂。”紫然道。
我一下瞪大眼,诧异地盯着他,你也真坦白,难道被催眠了?
王爷也愣了,估计第一次见这么坦白的人,问什么答什么。
“本王听说那花只是传说,从未有人见过。”
我得意了:“我见过。”紫然做得对,王爷只是怕奸细混入,才会半夜请宵夜,若我们遮遮掩掩,想必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一切坦诚点反倒有利,转头笑道,“王爷,公子和我都见过。只是那花烫手没法摘下,所以才返回云城再想办法。”
王爷蹙眉:“本王也看过关于那花的书,只是略读一下。要想拿那朵花,需要寒铁水暂时封闭那花,而寒铁水目前只有一人拥有……莫非紫然公子是想找杨少白大侠?”
被一语击中,我被糕点呛下,眼泪都逼出来。紫然皱眉,伸手来抚我的背,“吃东西慢点。”
我拍拍胸口,“大、大侠?”烧白是大侠?我想起金庸里面降龙十八掌的乔峰。
“杨大侠现在……”王爷说道。
“妈的,那帮兔崽子。气死我了。”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男声,带着愤怒,正朝着大殿来。
屏风走出几人,为首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身后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随后的是一干随从。
骂骂咧咧的是书生,一脸愤慨表情,抓起王爷酒杯一骨碌倒进嘴里。
我怔住,随后恍然,趁机打量书生。见他身形欣长,眉宇间虽正气浩荡,却脸带丝丝痞气,目光如炬,此刻更加双目火光,一看就知道在外面受了气回来。
信陵王也觉得不好,眉头皱起,捂着嘴假意咳嗽几声。
不料,人家不理会,还冒了句:“咳嗽个什么劲,触我霉头!”
我一听赶紧扭头看屏风装没听见没看见。紫然夹起糕点低头吃下。
书生又看一眼信陵王,眼睛一下睁大,像被什么惊吓,瞅着信陵王上上下下打量。
王爷也是觉得面子挂不住,冷冷开口:“夜深了,雷奇将军还是早点歇息。”说完坐下,鼻子哼哼。
打扮成书生的雷奇将军闻言,眼珠一转,不但没走,竟然坐下,一眼扫过来,正式和我跟紫然面对面。
他表情变化颇大,由最先的愤怒直接转变为惊奇,准确一点是惊艳。看上信陵王时又是一脸恍然样。
这人一看就知道是直肠子,张口就说:“两位……这长相美得不像三国人?”也忒直了,不能含蓄点?还犯咱们美男大忌。
我傻了,觉得冬天来了,偷偷去瞟紫然。
那家伙似乎知道我在看他,扭头对我笑下,朝着雷奇礼道:“将军好眼力,我们两人确实是夜郎人。”忽略掉“美”字。
雷奇将军拊掌大笑:“还真给猜对了。夜郎闭关锁国很久了,两位……”
“雷奇将军!”信陵王沉沉地道,两眼精光迸射。
雷奇挑高眉头,瞅一眼信陵王,起身抱拳:“两位莫怪。只是本将军对夜郎很有兴趣罢了,随便问几句。失敬失敬,本将军还有要事处理。告辞。”说完,转身离去。
屏风后传来雷奇将军的声音,又恢复了怒气:“混账,去查查那小子底细。以为自己才高八斗就真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哼哼,武不能文?……”
声音远了,大殿里又恢复了寻常。
“两位莫怪。雷将军就是那样。”信陵王举杯笑道。
紫然笑笑,和他一饮而尽。
我起身,说想上茅房,一个侍女前来带领我前去。
这座府邸很大,侍女一言不语地走在前面,带着我绕来绕去,都还没到茅房。我心想,这样走下去等到了尿也流到裤裆里了。
我拉住侍女问她还有多久。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我疑惑,盯着她反问:“该不会连你也找不到吧?”
侍女一听“扑通”一下跪下,身体瑟瑟发抖。
我抚上脑门,叹口气,扶起她叫她别慌,找个人问问就行。
所以我和她又走了一段,才看见走廊站着两人,正在交谈。
侍女赶紧奔过去。
我却杵在原地没法动弹,因为那两人刚才交谈说了一句话,就像雷打在我耳边一样,他们说“赵子显可是渝国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