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颗大树后步出一人,白衣习习,纱帘斗笠,脚蹬月色描金靴,手里拿了一根白玉萧。
“是我。”他说道。
一刹那,我竟然伸手一掌,地上满满枯叶被我拂起打着转儿向他射去。他点地而起,避开落叶,一挥手那些落叶打中了另一颗树。
我楞下,下意识后退,不是因为他挥开落叶击中大树,而是,我为什么会攻击他?那一刹那的出手,竟然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不是我受伤了,他没那么容易躲开。难道我饿坏了,或者冷得精神失常了?
“对不起,我……”我急急脱口,想要辩解。
不料他竟是摇摇头,轻轻一笑:“没关系,是在下打扰姑娘清梦了。”
我不好意思地猛摇头:“不是,其实我也没有睡着。刚才,是我错手了,我以为……”想啊,想不起以为什么,只能打着哈哈笑。
“姑娘小心是应该的,这荒山野岭的,一个女子在这里不管怎么说,不太安全。”他淡淡地说,环顾下四周,稍微走近了点,但还是和我保持了距离。
“谢谢公子关心。”我冲着他微微一笑,又靠着大树坐了下来,扬起头看天,似乎时间凝固了,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是那么黑。
“姑娘,不怕在下吗?”他忽然说道,在我对面一颗大树旁也坐了下来。
我耸耸肩,垂手捣弄下身边落叶:“公子要是图谋不轨,早就动手了。公子一身好武功,怕是早就看出端倪了。”
他点点头,斗笠下的纱帘上下飘动,带点飘逸之感:“姑娘武功很好,能伤着姑娘的人想必也是一位高手。”
我楞下,脑子里浮起赵承昀俊朗的脸庞,随即苦笑:“不是。他打不赢我。可是我不能伤他。”
“这样啊,是内力逆流。”他喃喃低语,站了起来,朝着我走来,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我面前,“这是在下祖传的丹药。相信姑娘服用后伤势会好得很快。”
我轻轻一笑,捡起瓷瓶递给了他:“不用了。我只要休息一会就没事。既然是祖传的,这么珍贵哪能给我一个陌生人服用。何况我刚才还冒犯你。”
他轻笑一声,轻轻一跳,避开了我。斗笠扬起一片,露出他的下巴,竟然带了点点胡渣。
我愣住,微微一惊:“公子为何?”
“姑娘,在下敢把祖传丹药给与你。为何姑娘要拒人千里,莫不是以为这丹药有毒?”他淡淡说道。我怔住,张嘴就要解释,却被他拦下,“姑娘,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好了。”
“见面礼?”我蹙眉,随即无奈地摇头,“可是我没有什么给你的?”
“那就当我的知音好了。”说着拾萧一转,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一串滑音婉转而出。他的箫声悠远萧索,泛着丝丝悲凉,仿佛有着不能言说的苍白记忆,轻柔得好比缎带丝绸,迸出的颤音却能深刻扎进心里,令听者不觉潸然落泪。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色彩殷红却有灰色融合过苍白!
他站在那里,白衣飘飘,纱帘轻舞,放在萧上的手指纤长,随着曲调的高升,微微抬手,长袖滑下,露出手腕处一块大的疤痕,像条蜿蜒的小蛇似乎攀着向上。
看见我盯着他的手腕瞧,箫声戛然停止。
我楞下,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只是……”
“很难看是吗?”他轻轻问道。
我点头,又摇头,自己都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重重地叹口气,向着他浅浅一礼:“对不起。其实我并不在意那疤痕好不好看,不过就是人的一张皮罢了。我只是在想那是怎么弄伤的。想必当时一定很痛苦。”
他稍稍停滞,忽然轻笑起来,声音轻快,似乎有点高兴:“不痛。当时…呵,一点也不痛。只是意外而已。”
我怔住,这么大的疤痕还说不痛?忽然想起什么,扬起一张笑脸点头:“原来这样啊。公子不仅人好,还很大度呢。”
“人好?”他楞下,玉箫一指,“可是姑娘却把在下当坏人。至此都不肯服用丹药。”
我一惊,立刻摆摆手,差点把瓷瓶摔出去:“不是,不是,是刚才听公子吹xiao忘记了。”说着塞了两颗丹药进嘴里,“你看,我吃了!”
他笑了起来,更是轻快高兴:“姑娘,你也不试试,万一有毒怎么办?”
我怔住,却摇摇头,直直地看着他:“我相信公子是好人!”
他楞下,坐了下来:“是不是好人要看是对谁。”
什么意思?
我皱眉,反复嚼着他刚才的话,“公子意思是,咳,咳…”正待说话时,喉间一股剧痛让我咳嗽起来。
“姑娘?你怎么了?”他站起来,奔来我这里,探上我的手腕,明显颤动一下,“不好。病邪入体。”语气带着着急。
我笑笑,刚想说话又起了一阵咳嗽,索性闭嘴冲着他摆手。
“这样不行!你穿得太单薄了。”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玉坠塞到我手里,顿时一股热流从玉坠里流出,顷刻间,我竟然觉得不冷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要走。
我一下拉住他的衣角,“公子…你的玉?”
他摇摇头,重新把玉塞进我手里:“这玉其实不值钱。你先替我拿着,过一会还给我就是了。你等我!”说着,身形一展,没入来时的树林里。
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像死去一般,毫无生气。偶有飞鸟尖啸着冲出树林,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片枯叶落地,竟然带起一点声音,在空寂的这里,什么都安静,什么都能激起声音。
我叹口气,蜷缩起身体,又抬头看看天,还是无尽的黑。怀里躺着一块玉坠,从它里面流出来的热量确实让我好了许多,低头浅笑,仔细看着玉坠,不放过它的一丝一毫,通体的洁白玉身里竟有点点的红色,圆润玉华,一看就知是顶级好玉。可那位公子却说不值钱……
“明明是好人。偏偏不相信。”我喃喃出口,抚上额头,发烧了啊。将玉坠放进怀里,下意识去摸颈项,竟然无一物,心里猛然收紧!
不见了!?
我的半面红玉?
一定是在小屋,和赵承昀拉扯时弄掉了!想也没想,转身朝着小屋狂奔,一定不能失去……
“那红玉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拿去,再不能丢了。”
紫然……紫然……
我靠在大石上,望向小屋,心里诧异万分。原以为此刻大家都睡了,谁知小屋里竟有微弱的光,透过窗户能见斑驳的人影。
“师傅?你怎样?”屋内传出声音。是容容!紧接着传出一串咳嗽声,连续不断,像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似的。
我下意识抬脚,一个激灵,立刻顿住脚步。
我干嘛啊,干嘛还要回去,就因为那几声咳嗽?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过去,在门前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掏出那位公子给的瓷瓶往小屋扔去,随即立刻跑开,躲在了大石后。
果然,容容冲了出来,跑了两步,冲着空荡荡的四周大声喊:“师姐,师姐!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