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的仪式很简单,过程也远没有祭祀神明的严肃,很快连正式的跪坐也变成了比较随意的坐姿。燕飞虹看着郑瑾和儿子女儿嘴里一动一动的偷吃东西,像三只可爱的松鼠,于是她索性就放开了禁制,一家人就在红毯上开始了月下会餐。
郑瑾和女儿都对桌子上的月饼比较感兴趣,儿子则一心的享用着新烤的鱼肉脯,他对昨天制作的各种海鲜零食都比较有兴趣。燕飞虹对月饼实在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又不好意思抢劫儿子的烤鱼片,于是就专心对付起了各种水果,这些水果除了空间里产出的之外燕飞虹还在这里买到了新鲜的荔枝和芭蕉。
鼻子里闻到一股好闻的果香,燕飞虹取过一片削好的菠萝尝了一下,味道竟然十分不错。空间里的菠萝树并不多,又因为自己种植不当死去了一些,这一次还是第一次结果,想不到味道竟然出奇的好。想想这时候菠萝这种东西还在巴西那片地方生长着,中原大地应该是没有的,自己能吃到还是因为奇特的际遇和琉璃净土的原因,于是就吃得更加满足了。
郑瑾也是从未见过这种水果,此时被菠萝的蜜香吸引也忍不住尝了一片,开心的问:“师傅这是什么啊,味道很好呢?”
“这东西叫菠萝,是大海中的另一片大地上的东西,我们这里现在还没有。”燕飞虹略作解释了一下,继而又有些坏心眼的道:“味道不错吧,那就多吃一点。”
郑瑾傻傻的点头,对师傅的关怀很感动。一旁的释龙行吃了半天烤鱼片早就口渴了,听了母亲和大师姐的话立刻抓过一片几下吃完,发现味道确实不错就立刻伸手又去拿。
燕飞虹吓得赶忙阻止道:“别吃太多了,这东西吃多了嘴巴会变麻,很难受的。”说完就觉得身上一冷,一转头便发现了徒弟愤怒的目光,她有些心虚的道:“也不会太难过啦,你看我不就没少吃吗?”
解释很徒劳,郑瑾很愤怒,自己果然不是亲生的啊,真是太过分了!被欺骗了感情的郑瑾张牙舞爪的向着自己师傅扑去,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师徒俩人闹成一团。
然而讨公道也是需要实力的,有情绪加成的郑瑾依旧远远不是师傅的对手,于是讨公道的小徒弟很快就陷身在师傅大魔王的魔爪中,被压在身下咯吱痒痒肉,只能无力的求饶,最后还是正义感勃发的燕心禅和释龙行看不下去母亲的暴行,将师姐从母亲的魔爪下救了出来。正义败给了强权,燕飞虹成功捍卫了师傅的威严。
郑瑾的心里其实没有半点生气的,甚至还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不过她还是决定暂时不原谅自己的师傅,拉着师弟师妹组成了“反法西斯联盟”去一边玩了,坐了这么久腿都有些酸了,如今吃饱喝足正好活动一下。燕飞虹也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又取出一张躺椅放在院中,端过一杯红酒躺在那里,悠闲地看着徒弟带着儿子和女儿玩闹,觉得自己的心也年轻了好多。
明月高挂中天,将如水一般的银辉洒向人间,照的院中如积水空明,燕飞虹望着皎洁的明月不自然的被勾起了一丝对亲人的怀念。目前能够算得上是她的亲人的人极少,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眼前的儿女和徒弟外大概也就只剩下一个弟弟燕飞星了。
想想自己离开云中时得到的关于燕家的消息,想不到原来弟弟当初是去找过自己的。虽然她早已将自己与过去斩断,但她的心中却不可能没有触动的。原来她当初并不是被所有人都抛弃了的可怜虫,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一直关心她、在意她、没有忘记她,将她真正的当成亲人。虽然当初因缘际遇他们没有相逢,但她的心中还是很承情的。若非太深的伤害与绝望谁又愿意割舍血脉上的亲情呢?所以当她知道弟弟燕飞星曾经来找过她之后,就已经在心中将他重新划进了亲人的圈子。自己的亲人太少,每一颗真心都要珍惜。
不过想起弟弟燕飞星的处境她又忍不住有些皱眉,想不到燕家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飞星更是远走宛州至今消息全无。当初她听了蓝凤鸣告知她这一消息后当真是五味陈杂,甚至涌起过要去宛州的念头,只是因为这次严重的瘟疫最终才不得不又理智的放下,但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弟弟会选择去宛州,甚至还与自己的亲生父亲闹翻,只怕与自己的事情也不无关系。
她可以不在乎燕家其他人如何,因为他们已经彼此放弃了对方,但弟弟燕飞星却是不同的,他们依旧是亲人。不过如今她倒是也按下了即刻北上的想法,虽然依旧担心那个傻小子,但事情已然发生自己匆匆赶去也于事无补,且不说自己能否找得到人,就算真的找到了自己其实也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且弟弟毕竟是男孩子,不如由着他闯一闯,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片新的天地,总好过苟且在京都消磨雄心。
她对于迁入京洛的燕家的未来并不看好,燕长空虽然老谋深算,可是却早已经没有了祖辈开拓进取的精神,如今连祖辈留下的根基都失去了,短时间里纵然获得再多的好处,但长远来看燕家已然没有了发展空间。燕长空志大才疏,总想着能像那些文姓大族一样进入中枢、搅动朝堂,却忘了燕家不过是一个三等将门而已,燕飞虹仿佛已经看见了燕家最终被困死在京都的结局。
她不知道燕长空为何会如此对自己,只是猜到可能与上一辈的恩怨有关,但她自小就没见过母亲,父亲在她很小时候对她极好,可后来却突然变得从不管她,所以她对其中的隐晦毫无所知。不过如今无论是对是错、孰是孰非她都不会再去追究那些恩怨,无论是自己父辈之间的恩怨,还是自己与燕家的恩怨,都与现在的自己无关,她已经将包括自己亲生父亲在内的燕家人统统踢出了亲人这个圈子,所以她不会再去为无关紧要的人费神,无论他们结局如何。
燕飞虹发现自己对燕家的感情真的已经很冷漠,对于燕家如此大的变故也发自心底的无动于衷,她不是加入佛门后才选择的斩断亲情,她是在失去亲人后才加入的佛门,她不会去修炼所谓的断情绝性,所以如今她很欣喜自己又多了一个亲人。
在中秋佳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燕飞虹一时被勾起了思念,才发现自己的亲人如此之少,每一份亲情就更显得珍贵,于是她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梦中转世时的自己。梦中的自己还是有亲人的,虽然母亲已经过世,但还有姥姥,还有小姨,以及已经离开的父亲,不知道他们过得可都还好?突然间她强烈的思念起梦中的那些亲人来。
她一直都不相信那仅仅是一个梦,她常常会担心自己的离开会给那个世界的亲人造成什么困扰,可是她除了只能不断安慰自己那仅仅是一个梦外毫无其他办法。她一直震撼于《回梦心经》的伟力,可是对于如何修行《回梦心经》却是毫无头绪,她一直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像禅宗说的那样突然顿悟,然后就可以凭借着《回梦心经》的力量再回那个与自己牵绊极深的世界去看看,看看那些自己牵挂的人。
燕飞虹叹息一声,放下酒杯,望着天空的明月出神。“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她能够理解,却难免惆怅。“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明月可以照耀同一世界不同时间的人,可是能够照耀同一时间不同世界的人吗?何况那真的是不同的世界吗?
惆怅而伤感的情绪似乎触动了脑海里的某种力量,有一瞬间身体仿佛被一阵轻风拂过,随后又消失无踪,恍如来过,却再无可寻。燕飞虹豁然坐起,那是《回梦心经》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她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如来如来,恍如来过那么就是必然来过了。燕飞虹福至心灵,立时盘膝做大伏魔坐,双手结阿陀定印,以心莲定虚空,感悟自在之风。
她虽然不知道《回梦心经》的力量为何会突然重现,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那对自己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