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言成亲已经有些时日,年末渐渐近了,这再过二十来天便是春节。
这天,空气起初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午后的天空却忽然乌云滚滚,不一会儿就下起雨夹雪来。婉婉正呆在房子里看书,起身关了窗门,吉福便着急的破门而入,被门坎绊了个趔趄。
“什么事这般着急?”婉婉问。
“一早爷便被万岁爷唤去了,说是家风败坏,纵容下人造谣生事。说府里有人私下议论万岁爷谋父,贝勒爷与十四爷结党云云。万岁爷大怒,先是把那造谣的家奴给杖毙,后唤了爷去,斥责他管教不严,福晋也被唤了去。多洛罗家的亲王也正着急呢。”
天地色变,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婉婉心里暗自着急,却想不出办法。
正着急,外面的莲香跑进来,说是宫里来了公公,让小姐跟着进宫去。
婉婉进了宫,远远看见一排人跪在养心殿,她心里慌慌,跟着公公,来到雍正面前扑通一下跪下了,等待他发话。
雍正看到她并不说话,自让她跪着,自己只管喝茶。一会,开口道"早上杖毙的奴才已经招认是你四处传播对朕的非议,和熙贝勒府的福晋也指认是你的作为。你可有话要说。"
锦麟在一旁开口道:“万岁爷,我以性命担保这断然不是婉婉会做的事情。”
雍正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的命都已经无人能保。朕只让这女子说话。”
婉婉见锦麟一行只是跪在大殿,心中便放下了一半的忧虑。
婉婉开口道:“万岁圣明。可否让奴婢知道在那些人口中,奴婢是如何非议了圣上。”
雍正让公公把折子递给她,婉婉接了细细看起来,大致说是和熙贝勒府有人妄议皇上谋父,与十四爷结党。折子是封密折,自然也看不出是谁上的折子。
盖上折子,婉婉双手将折子奉上给了站在旁边的公公。
“奴婢大胆,请求万岁爷让奴婢把话说完。随后任凭处置。然这些话只能在万岁爷面前说。”婉婉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一排人,开口道。
“你们先去外面跪着吧。”雍正放下茶杯。
听了雍正的话,锦麟他们只好鱼贯的出去了,跪在大殿前面的空地上。
“万岁爷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么?叫奴婢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婉婉抬头看着面前一身沉稳内敛的男人。男人正值不惑之年,眼神清明,贵气逼人。
雍正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多了份激赏。
“我倒好奇,你所谓的过场,是好还是坏?”
“好坏现在还说不准,奴婢是个替罪的,可贝勒爷,万岁爷不是没打算为难他么?”
“何以见得?”
“在西北,贝勒爷与十四爷朝夕相依,从情字上来说,也算是交好。如若万岁爷不相信贝勒爷的为人,又如何能在他从北疆回来后把织造的行当放在他的手中?万岁爷命人杖毙了那奴才,是怕有人要求对峙,揪出了幕后那个人,可是时候未到,又怕打草惊了蛇。”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拿不准我一时胡涂,做了错事也是有的。”两目相对,雍正似乎要把她看透一般。
“万岁爷这不是还没有把贝勒爷下狱嘛,只是让他跪着。万岁爷认准了贝勒爷是个老实正直的人,这些年来,不参与朝堂纷争,只做自己分内的事。”
“我确实没有为难锦麟的意思,这些年,他不是最得我心的人,却是最让我放心的人。只是你,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否则对方怎么杀鸡用了牛刀。”
见雍正松了口,婉婉心里的石头又往下放了一放。
“这次的事情,怕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只是捎带利用上奴婢一回,给人个人情而已。至于是谁在非议万岁爷,怕是上折子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哦,何以见得就是对朕的非议,你不觉得写的是事实么?”
“明白人就知道那不过是毁谤,又怎么会相信。历来圣旨是由满汉蒙三种文字写成,想要篡改根本不可能。这个皇位要给谁,不过是圣祖皇帝一句话而已。要提防着有人篡位,自然有许多的方法,圣祖怎可能让人胡来。再者因为这圣旨不能改,而万岁爷那时候又不知道那圣旨上写得是哪个阿哥的名字,万岁爷如果暗害圣祖皇帝,可是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只怕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您,而是为人做了嫁衣,所以谋父这条罪名根本就不成立。”婉婉嗤笑一声,决定搏一把继续说下去。
“再说这贝勒爷与十四爷结党,十四爷才从战场回来,万岁爷谴他去守灵。奴婢想万岁爷不过是让他避一避,因为万岁爷明白,十四爷的身份特殊,如若有人要乘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便会引起朝廷动荡。说来说去,现下怕是有些人心里抱着一石二鸟的心思,所以打着十四爷的幌子想给您难堪,那必定不是十四爷也不是您的人。十四爷的人,岂会不知道做这样的事情,便是害了他。如果是您的人,看见你把织造的事情放到贝勒爷手上,便知道您的意思,不会陷他于不义。奴婢听闻十四爷战场上打仗用兵那是一等一的,他手握重兵,虽说你们兄弟情深,不过三人成虎,万岁爷不得不防。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现下国家****,得利的不知是谁,却苦了百姓。这个想在争斗中得甜头的人,怕是心大得天也装不下,既然万岁爷得了天命治国安民,为了百姓,即使万岁爷有心,也没有回头路。权衡之下,不如抛却世俗,怀着‘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的心,去面对一切。”
婉婉心知这番话可以是蜜糖也可以是砒霜。
“叶婉婉,朕今天保了你,希望你不会辜负我的决定。起来吧,去把公公叫来。”雍正意有所指。
“谢皇上。”婉婉赶忙磕了头,站起来前去开门。
“此事朕已亲查,那非议朕的奴才已经杖毙,至于结党的事情,没有证据。和熙贝勒无罪,但和熙府任用小人,造成此种局面,故扣俸银三百两。”雍正说完回头对婉婉道,“此女忠心侍主,朕颇为赏识,你可有什么请求?如此冰雪聪明,贝勒府怕是委屈了你。”
婉婉听了一惊,忙道:“谢万岁爷抬爱,奴婢惶恐。”
“但说无妨。”
“贝勒爷对奴婢有恩,奴婢只愿呆在和熙府中。请万岁爷开恩。”
雍正道:“也罢。让他们回去吧!”说完挥手遣退了一干人,让公公送婉婉出去。
出了大殿,雨夹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水,看见一群人在雪水里跪着,十二月的温度很低,锦麟全身湿透跪在那里,雨水顺着顶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又因为是冬天,戴的暖帽,原本那蓬松的貂毛软趴趴地蔫吧在一起,很是狼狈。
“贝勒爷。”公公上前扶起他。“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