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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火焚儒服,誓言报母仇国恨

隆武二年(1646)八月二十八日,隆武帝殉难。就在这个时候,清廷以闽粤总督的官衔招抚郑芝龙,而郑芝龙接肥了清朝的招抚,率领五百人到福州投降。

郑芝龙投降以后,本以为郑家可以免遭清兵暴掠,因而并无防备。哪料到他一离开,清兵马上涌进安平,烧杀抢掠,奸淫妇女,为首的清军将领,桀骜强暴,贪婪成性,手下非常的暴戾,一路扫荡,进入安平等地后,暴风雨般地蹂躏百姓、涂炭生灵。郑芝龙家也不例外。

当清军攻入安平县的时候,郑成功的母亲田川惠子正在内房为丈夫孤注一掷的降清行为而大伤脑筋,痛心不已,挥泪如雨。突然,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她心惊肉跳,知道出了大事,连忙拿起手帕拭去泪水,还没待她振作起来,佣人哭喊着闯了进来,神情紧张地说:“夫人,不好了,鞑子都闯进了城里,他们四处烧杀,马上就要到这里了,您还是先躲躲吧!”

听到这些之后,田川惠子却丝毫没有乱了分寸,正襟危坐,宛如大将临阵,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赶快收拾行李和细软家什下船。一时间家里忙作一团。她先让郑芝虎、郑芝豹的家眷先行上船,过海门直奔马江去追赶郑成功和郑鸿逵的水师。她独自一人留下抵挡清兵。田川惠子这样做是有道理的,要知道郑成功的武功都是她教授的,并且她还曾经指点过一个徒孙。说她身怀绝技,一点也不为过。但是她从没有用自己的武功杀过人,所以这个时候她也有些顾虑。然而,今日无奈,她只得大开杀戒了。当清兵攻入她的住所的时候,她就与清兵打斗起来,不一会清兵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然而,一拳难敌四掌,她一个人武功再高强,也难以抵挡这么多人,田川惠子终因寡不敌众,被清兵杀害。遇难前的她还一身凛然正气,声色俱厉地斥责清兵:“此地是何处?你们竟敢擅闯郑府!”那个将领模样的人,一见田川惠子美貌出众,邪念顿起,先以下流语言戏狎,继而动手动脚。田川惠子气得浑身发抖。众丫环以身挡住清兵,将女主人围在中间。清兵得知她是郑芝龙的原配夫人,也不放过,分开众丫环,拽住田川惠子欲行侮辱,却被田川惠子举手掴了两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那家伙恼羞成怒,使出浑身解数与她又殴斗起来。最后她死于清兵之手,郑府片刻之间也被洗劫一空。

母亲身亡的消息很快传到郑成功的耳里。刹那间,国仇家恨酿成一团熊熊烈火,在他胸中燃烧起来。面对家乡,他指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随后,郑成功点将挥师挺进,骁勇之旅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清兵见郑军锐不可当,于是纷纷弃城逃跑。

经过一番拼杀之后,郑成功夺回了安平县。夺城之后,郑成功将主力据守在城内,自己率一小股精锐骑兵直奔老家。郑成功火速赶到,却为时已晚,此时他心中淌血,泪流如注。走进家中,只见母亲躺在大厅中央,双目未瞑,两手攥紧拳头,手里还握着一块绢帛,郑成功取下一看,原来是血书:“誓报国仇!”

看到此时此景,郑成功泪如泉涌,痛不欲生,大声叫道:“母亲,恕儿不孝,没保护好您……”话没说完就昏厥过去。手下将士急忙救起他,劝说:“将军节哀!”众人激愤,莫不咬牙切齿地喊叫:“誓报国仇!誓报国仇……”一片复仇声响彻云霄。悲痛之后,郑成功痛定思痛,将内心的悲痛尽情宣泄了一通之后,为了弥补未能保护好母亲的终身遗憾,郑成功决定为母守孝,停尸七日。

在灵堂里,郑府的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平日用来接待宾客的富丽堂皇的大厅,而此刻那些雕龙画凤的几案和红木做成的太师椅之类的摆设全被搬走了,整个大厅被一片素色围裹起来。孝帘是白绸制成的,招魂幡是白纸做的,灵位是白纸糊的,通明的灯光是白蜡点燃的,再加上守孝者穿的是白褂、白裤和缀了白条的孝鞋,头上扎戴的是白花,桌上铺的是白布等等,整个灵堂乃至大院内外,呈现出一派肃穆哀悼的氛围。高大的楠木棺材,停放在掌屋中央。棺材前置八仙桌一张。摆些供品,后立灵牌,牌上写着“故考妣田老孺人郑母之灵位”。一盏长明灯在棺材下闪闪烁烁地发出幽光。四周列着天神地煞和各路神仙的偶像。这里仿佛成了鬼魅世界。郑成功不分昼夜守在灵堂前,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当忆起昔日慈母的养育之恩,逃难时的厄运和困顿,更是痛心疾首。

此时的郑成功面对这么大的打击,心中早已是充满了仇恨。由于悲痛过度,几天下来他显得异常憔悴。郑成功看着母亲的遗像,不仅陷入了对母亲的回忆当中。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那时候在日本平户喜相院里,母亲给他讲授中日文化,他还在那里学会了中日武术,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昔日慈母严师的形象呈现在他眼前。曾记得院子里翠竹婆娑,绿树掩映,菡萏满地,红蕖朵朵,赤鲤条条,互逐嬉戏。这些景致都是母亲精心设计置办的。每当皓月当空时,母亲领着自己来到院子里,给他讲中国的故事。母子二人,忆起亲人,常常是抱头痛哭。他们时刻忘不了祖国的亲人,期盼着回国。正当郑成功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突然被“梆、梆、梆”,的声音给招了回来。原来是敲木鱼的声音,几下木鱼声响起,穿着玄青道袍的道士们装模作样地做起斋来。郑成功被这突如其来的木鱼声和继之起的钹声震颤了一下,惊断了回忆。他仰视门外的天空,发现阴霾密布,凄风骤起,电闪雷鸣,顿时大雨滂沱,如海啸山呼,天动地摇,却动摇不了郑成功抗清复明的钢铁意志。

国家的危亡,民众的苦难,父亲的投降,慈母的惨死,这一切都使郑成功心肺欲裂。复仇的怒火,更激励了他胸怀已久的爱国豪情,更坚定了他同清廷斗争到底的决心。

经历这些悲痛之后,郑成功更加清醒了。他认为,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要想救国,要恢复明朝的江山,光靠读书是不行的。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决计起兵兴师以报国恨家仇。这时的郑成功,不仅具有忠君爱国的思想,而且是敢于为忠君爱国而付出生命的人,已超出了许多清谈爱国的人。许多文人武将,此时都已向清廷投降。这一切并未动摇郑成功抗清到底的决心。

随后,他带着自己穿戴过的儒巾蓝衫,来到了文庙,要在这里与至圣先师告别。文庙是纪念和祭祀孔子的祠庙,每个读书人都要在此朝拜先师孔子。当年,郑成功考中南安县学为廪生时,就曾在这里拜领儒服。由于当时的县府设在丰州,孔庙也就设在本州镇旁。由于连年战乱,人们已无法安心读书,再加上这文庙处于山野之中,这时就更加显得荒凉、凄清。郑成功来到孔庙,泣不成声地祝告说:“昔为儒生,今为孤臣,向背去留,各有所用,请先师谅鉴。”说罢,命人把带来的儒服点火烧着了,自己换上铠甲,佩上宝剑,义无反顾地慷慨而去,自此走上了抗清的武装斗争道路。郑成功与他的父亲彻底决裂了。他树起了“杀父报国”的旗帜。后世为了纪念郑成功,就把他曾焚烧过青衣、投笔从戎的文庙改名为“焚衣亭”。这座文庙的遗址至今犹在,它位于南安丰州路下村的魁星阁下。其左有一石坊,坊边有一株苍老的古松,相传此松植于郑成功焚青衣时。另外还有一座纪念碑,上面刻有文字,以志其事。郑成功不相信明朝的天下就此完结,他要凭自己的勇气和信心,团结反清复明的爱国志士,重振大明的江山。“焚衣亭”是他告别文笔走向武装抗清的转折点。至此,南国的抗清复明运动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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