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写不出什么了,她懈劲地撑开十指,注意到右下角闪动的QQ头像,闪得犹如出了事故的黄色信号灯。打开来,原来只是这样两句话,“今天下午我看了很多关于丽江的网页。突然非常想去那里。”
“怎么?”一见到丽江的字样,就好像抽到她的神经似的来了精神。等回复之前,她立即在新文档上按了个保存键,将文档保存到E盘“我的文档”下“草稿”的文件夹里,保存名称就叫【隔壁男资料】。
“明月照我心”很性情地回答她,“突然很想离开熟悉的城市,去陌生的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哦,不错,好想法!”这一点极投她的脾好,这是她惯常的说法,竟然也被这位聊友学去了。还有,她永远忘不了四月里那个熟春中的丽江。“明月照我心”的话像打开了她的死穴一样,她的打字速度奔跑起来,“去罢,去罢,说去就去!否则好想法很容易成为兴起后的空想。趁年青你该去看一看什么是晴空碧日的天气,那样的天色,城市里是绝迹少见的。你该体味体味什么是真正的行云流水,该去感受感受那种极致慵懒的阳光。好好用一两天时间在客栈的庭院里慢慢消磨时光,那种不知不觉遣送去了时光的醉意陶然,即使心中有何等世俗的愁闷也尽可抛得开。赶快行动,不然想法又会成了惰性和犹豫的牺牲品。另外,千万记住,切务跟团旅游,那就走了滋味。”
“呵呵。本来开头想跟你说真正的理由的,刚才没说出来。”对方的话峰一转,说:“其实,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有个同事,就是以前和你说过她和网友发生网恋的那个同事,她说她准备和网友约在丽江那个拍《一米阳光》的酒巴里见面。”
“呃哦,很疯狂!”她想:原来三十多岁已婚已育的男女还可以如此潇洒得毫无羁绊,除了疯狂外她觉得没有别的词汇更贴切了。
“我也觉得他们够疯狂的。没想到单单的网上聊天,竟能发展到这种地步,而且还跑到那么远的丽江去见面。连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也不及他们疯狂吧。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正所谓荀子之: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欲者,情之应也。”她随际便问:“那么你?”
“如果——你什么时候休假,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不可以考虑去丽江,带我一起去。并不是要像他们那种的。”
“啊哈?”这是她第二次失语,如果说刚才一次还半信半疑的话,这次她真的惊诧了。她万万没料到对方会有这种请求,听起来仿佛坐在梦里的云里似的,明知是梦魇又有点飘飘然。
“请你带我去好吗?”
“哈哈,开什么玩笑。”她只能狂装戆了。
“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居然敢给我打惊叹号?!真是不知死活哟。“你不怕我是坏人或骗子?”
“你骗过我什么了?再说,能说出荀子话的人,能够有多坏?”
“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你不觉可怕?只是你现在未曾发觉我极丑恶的一面罢了。”
“别找借口,你不想带我去就算了,也用不着这样诋毁你自己。我想,你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即使有,也是人之常情,就像你常说的:人都有两面性。”
“不单如此。若是你发觉了我的欺骗定会令你深恶痛绝,你对此作何反映?”
“欺骗?你又没对我骗财骗色,而且我身上也没有可骗的东西,要的话你拿去,就怕你不要。”
真是很难为对方的执迷不悟了,怎么说才能让其回首是岸呢?!“某些人虚假、伪善,怯明欺暗,我就是。只是你没睁眼看清。”
“我宁愿做一个垂目的人、糊涂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不要看清,什么也不必细究,就算遇到坏人也看不到坏人坏在哪里,或许这也是一种无知的幸福吧。如果凡事都清清楚楚的,生活也就毫无快乐可言了。而且,你能够可以这么对我坦诚你自己,我想反而是你善良的本真。”
“哈哈。”这是她的苦笑。她发急得手指抽筋,十指空空地高举,怎么也落不到键盘上。
“不过听说丽江很商业化,游人如织,我不太喜欢到处是人的地方。”也不知“明月照我心”到底想往哪里去,左突右冲的说:“我倒想去深山老林了,过几天隔绝世俗的生活也不错。”
“你想跟猿猴同行、与虎狼争食吗?”没想到对方又要往与世隔绝的道路上狂跑,她只能用玩笑引开主旨。
“哪有!你当我是什么啊?我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整理整理心情。在城市里生活真的很累的,我好像对任何事都疲惫了,厌倦了。越来越想逃离。”
“难道你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心思?”虽是说笑别人,她的内心也时常受着这样的冲突,并且也曾去过深山,有过感触,“只怕你真入了山,就会急急忙忙逃回来。在那种寥无人迹的地方呆个一两日已经够受,整日遮天蔽日的雾气好似永没有散尽的时候,阴冷的空气仿佛那里永没有阳光的眷顾,喘出的气也是湿冷的。山里夜晚的寂寥更会叫人发疯,傍晚雾气愈渐深浓,两三个转身那浓雾已压进窗台,若把手伸出窗外,只怕看不清自己的指尖。黑茫茫一片,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这里的一点昏沉的光。深山的夜是无声无息的,便是连只虫鸣也没有,只有自己的心跳。‘遥夜沉沉如水,霜送晓寒侵被,无寐,无寐!’便是类似的写照。”
“这是你自己的感受吗?如果说你觉得在那种地方呆一两日已经够受,那是因为你没人作伴,所以你孤独寂寞。你害怕孤独,害怕黑夜,害怕无声的世界,所以夜晚的寂寥会叫你发疯。你怕了,没了人群的生活你会受不了。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和你一起去呢,一同分享旅途中的快乐和感受,我想你肯定不会有恐惧感了。”
“恐惧感并不在与是否是深山还是城市,也不在与是独自还是有伴,而是来于无人理解、无可倾诉、无法知晓的不安,还有对陌生环境的不适。”
“确实的,好像我们经常觉得自己无法被人理解,然而别人又觉得我们不能理解他,所以人类永远觉得自己孤独。在喧嚣的都市,在灯红酒绿之下,在貌合神离的家庭里,又何尝不是一个个令人恐惧的黑夜。
“愈是身处喧嚣亦愈生孤独之心。”
“是的,其实我也一样。”
“很想改变,但无能为力,只得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