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快请进!”老吴忙不迭地向来人献着殷勤,同时狠狠地瞪着秦箫,责备她没有眼力见儿,像个木头一样地杵在那儿不招呼客人。
秦箫发愣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走进来的分明是石辰,大概是身上穿的那件质地上乘的米色长袍的缘故,他比原来显得成熟稳重了。
“姑娘,我们见过?”石辰彬彬有礼地问,一进门就看见这个女孩冲自己发呆,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秦箫在老吴严厉的“小秦”声中迅速清醒,摇摇头,换上招牌式的笑脸,“贵客请进,我们吴家老店专卖各种珠宝玉器金银首饰,质量上乘、做工考究,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您请随意挑选,保您满意!”在石辰面前她总是放得最开,他们曾经是最要好的兄弟。
石辰打量着秦箫,这个女孩的脸是姣好而陌生的,不过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说话时那顽皮的神态,很像一个人,一个已经离开很久的人。
收回思绪,他微笑着对秦箫说:“姑娘,我的朋友喜得贵子,明天要办满月酒,劳烦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礼物。”
秦箫暗笑,才分开几天啊,你老兄就变样了,连说话都文绉绉的了,还挺会装的。
没等她张嘴,老吴抢先说话:“大官人,您真有眼力,要说这满月的贺礼,满汴梁城也没有比我们吴家老店还全的地方了,全城的达官显贵都到我们这里选货,像城东的刘员外家,城北的孙……”
“老板,”石辰不耐烦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吴老板,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语气,“谢谢你,不过还是请这位姑娘帮我介绍吧。”
“好,好!”老吴一点也不生气,乖乖退到一旁。这种情况他已经非常习惯了,只要能卖货就行,他才不在乎客人爱看谁呢。
秦箫把石辰带到一处柜台旁,热情地介绍起来,她有意用自己的语气和神态引起对方的注意,希望能唤起他的某些记忆。石辰买东西比较痛快,很快挑选好了一套银质镶玉的长命锁,对价钱也没有太多计较。
秦箫把长命锁装到一个精致的檀木盒中递给他,送他走到门口时,心里盘算着怎样能和他多聊会儿,没想到石辰先开口了:“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看她摇头,他又接着说道:“我叫石辰,可能会有些冒昧,但我一见姑娘就觉得似曾相识,不知可否请教姑娘的姓名?”
似曾相识?傻瓜,我们本来就认识!怎奈她现在还不能直接说她就是原来的徐玉箫,这会适得其反,她需要循序渐进。
“石辰?很好听的名字,对你我也觉得面善呢,我叫秦箫,刚来汴梁不久。”她有意报出真名。
“你说你叫什么?!”石辰音量陡然放大,一只手还抓住了她,毛头小子的本性暴露无疑。
她心中一喜,有门。面上却故作吃惊:“我叫秦箫,有什么问题吗?”
“秦——箫——”他拉长了语气,目光中充满惊讶和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强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我过去有一个好朋友也叫这个名字。”
“是吗?那太巧了,你的这位朋友现在在哪儿呢?”
“她?已经不在了。抱歉,姑娘。”石辰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神情变得戚然。
不在了?什么意思?按照古人说话的习惯,不在的意思应该就是死了,可她没死啊。不过转念一想,她只是一缕魂魄,肉体离开魂魄不是死又是什么呢?现在有一个问题很重要,她的魂魄离开徐玉箫的躯体多久了。
“老板,今年是哪一年啊?”借着给钱的机会,她问道。
“哪年?”老吴一边记账一边下意识回答,“大宋开宝五年。”
“哦。”她点头,简单一算,猛然大喊,“什么,十年?不会!”
老吴被她刺耳的尖叫吓了一跳,毛笔差点扔到地上,“小秦,你要把我吓得真魂出窍了!我要扣你的工钱!”
她毫不在意,木然道:“扣吧,多扣点,我要出去走走。”说完全然不顾老吴在后面张牙舞爪,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崇德殿,赵匡胤的寝宫。
女孩儿身披透明的红纱,脸上带着魅人的笑容,正随着音乐轻盈地起舞。两串金色的铜铃挂在她美丽的脚踝上,随着每一次的踢腿扭动,悦耳的铃声不时响起,薄纱下裸露的玉体时隐时现,诱惑着眼前的君王。
赵匡胤面无表情,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大手一挥,乐工们退下。女孩正舞得起劲,发现没了音乐,只得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秋水般的眼里带着恐惧。
“过来!”冷冷的声音传来。女孩听话地走上前来,我见犹怜地跪在君王脚下,连害怕的姿态都动人极了。赵匡胤用一个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美丽的脸庞,“你的名字。”
“小箫。”女孩呼吸急促,声音有些颤抖,她爱极了眼前这个集俊美和权势于一身的男人,心里牢记皇后的叮嘱,她要获得他的宠爱,用她年轻美好的身体。
“小箫?哈,又一个小箫!皇后真是贤德,为朕选女人,的确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不像你,小箫,你是那么任性刁蛮,哪怕我多看别人一眼,你都会生气,会一连几天不理我,会逃得无影无踪,让我费尽力气去找你,找到了,你又和我闹别扭不肯回来。”
“陛下——”女孩迷惑了,君王口中的小箫就是皇后说的那个魅惑君心的传奇女子吗?听说十年前君王对她万般宠爱,为此差点与晋王殿下反目成仇,后来由于不为人知的原因,这个女人突然死去,此后君王一直郁郁寡欢,甚至迁怒于皇后。
为了让他高兴,皇后试过了无数办法,从全国各地寻找与她年貌相当的女孩送给君王宠幸,以此挽回他的心。君王性格冷漠古怪,据说只有那些最像她的人才能获得宠幸,而且只有一夜。
“你的名字。”浓浓的酒气熏得女孩意乱神迷,那两颗黑曜石般的星目牢牢地吸引了她。
“秋婵,我叫秋婵。”女孩并不傻。
“想被朕宠幸吗?”一抬手,又是一杯烈酒。
“想。”女孩顾不得羞涩,立刻答道。
“好,朕这就宠幸你!”赵匡胤抱起女孩来到后面的龙床上,一下扯去她身上的薄纱,一个美妙绝伦的肉体出现在他眼前。
“小箫!是你吗?”酒精的作用使赵匡胤出现了幻觉,他猛地吻上了女孩的红唇。
“陛下!”女孩兴奋地叫道,过了今晚她就是他的女人了,是天下最强大最有魅力的人的女人了。
赵匡胤的动作停下来,不对,不是小箫!她一直是叫他大哥的。他不能碰别的女人,不然她又会不辞而别,又会无影无踪。
他扔过一件软袍盖住女孩****的身体,“穿上衣服到外面找人领赏吧,拿了钱找个好人嫁了,不要留在宫里了。”
“陛下,让我留下吧,我愿意侍候您!我崇拜您,敬爱您!”女孩匍匐在他脚下,流着泪哀求,为什么陛下不宠幸她?难道她还不够美吗?
“知道吗,朕不值得你崇拜,朕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朕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却无能为力,朕恨透了自己!朕只想喝酒!”赵匡胤不再理睬哭泣的女孩,慢慢回到前厅坐下,又端起了酒杯。
小箫,十年了,你离开我十年,我想了你十年。我也曾下决心忘记你,也曾想借宠幸别的女人忘了你,但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你明明是爱我的,又怎么忍心离我而去?
那个李从善,我真想把他杀了,可是我知道你不会高兴的,我不想做你不高兴的事。我给了他官做,封他为泰宁军节度使,把他强留在汴梁,我要让他亲眼看到他的兄长李煜在我脚下屈膝称臣,以此作为对他的惩罚!
我也没有惩罚光义,自从那天看到他杀掉了身边的所有护卫,我知道他已经懊悔到了极点,我不想当一个杀害弟弟的兄长,让他活着,也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胸口突然又传来那种钻心的疼痛,最近这种疼痛发作得愈加频繁了,甚至影响到他亲征北汉的计划。御医告诫他不能再喝酒了,可是只有喝醉时他才能有片刻忘记她。
朝阳宫,宋美仙看着眼前的太监总管:“王继恩,你说陛下把秋婵赶走了?”
“是,娘娘。陛下本来要宠幸她的,后来又——”王继恩小心翼翼地措着词。
宋美仙皱起眉头,十年了,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他最近箭伤时常发作,仍在不停酗酒,赵光义那里又一直虎视眈眈,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当皇后的就该是符云霞了。
秋婵是她精心挑选的最接近她的女孩,看来还不足以吸引他。为了自己和宋氏家族,她一定要再做努力。
“王继恩,明天你随本宫出去逛逛,我不信这么大的汴梁城找不出一个像那个贱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