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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缭乱边愁说不尽(一)

经过十几天的跋涉,这天上午,他们终于到了辽国的都城上京。此时的秦箫冻饿疲惫,已经半死不活了。但本着高度热忱的学术精神,她还是回顾了一下契丹都城的演变过程。

经过秦箫的描述我们知道,辽的都城先后分为上京、中京、东京、南京、西京五座都城,合称五京。五京长官均称留守,由契丹皇族或后族重臣担任。五京分设留守司和都总管府,统领所属政事军事。

在五代时期辽国还只有上京、东京和南京三座都城,西京和中京是辽后期设立的。

他们现在所在的上京城在今内蒙古巴林左旗南部的波罗城,当时行政上又称作临潢府。据说辽太祖命蓟州汉人康默记管理修建,一百天就建成。城墙高两丈,幅员广二十七里。城北是皇城,墙高三丈。皇宫南门为承天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城南是汉城,有市肆交易。

当时是初具规模,但经过几十年的修建,展现在秦箫面前的上京城已是气势恢宏,繁华无比。他们从南门进入,这是皇族专用的通道。进入城内,路上的百姓和普通官员见到他们都纷纷行礼磕头,而马上的耶律楚雄视这些如无物,目光冷漠傲慢地看向前方。

“这个装腔作势的野蛮人,要是有一个人没给他行礼他就不会装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吧!”秦箫心里讽刺道。同时她也在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对契丹这个民族,她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个骠悍的民族,雄居中国北方数百年,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帝国,曾经让汉族政权畏惧无比。可他们又竟如过眼烟云般在天边的地平线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已千年有余。雄健的民族,神秘的历史,能有幸亲历这一切,她兴奋异常,几乎忘了阶下囚的身份。

眼前是一条宽大整齐的街道,两旁都是云集的店铺,各式招牌五颜六色迎风飘展,显得繁华热闹。街面上走着熙熙攘攘的行人,衣着颇有民族特色。天气虽然寒冷,但这些习惯了北国严寒的人们都神情悠然自得,仿佛沐浴在春风之中。

见到这样祥和的景象,秦箫有一阵的疑惑,她想象中的契丹应是北风烟雪,荒凉萧索,百姓贫寒瑟缩,典型的蛮荒之地。可眼前的场面彻底颠覆了这种形象,从百姓的表情是可以看出生存状况的,而且也做不了假。她不禁暗自想到,契丹的统治者还不算坏,有些本事,怨不得短短数十年发展得如此迅速,国力这样强盛。

想想在蜀国的所见所闻,她不禁叹息,任何一个民族要是不力争上游,都难免有被灭掉的那一天。

一直很信服一段话:“在中华民族的文化体系中,包括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系统。一种是游牧民族带来的草原文明,他们从北方来,借着地势不断南下,为中华民族带来了如野草般无尽的生命力,却也弥漫着血雨腥风;另一种是农耕民族开创的定居文明,他们生活在黄河中下游地区,在这里春种秋收,孕育了中华民族的深沉厚重,却也有着不可避免的固步自封。中华民族现在的文化,正是这两种文明不断碰撞、不断磨合的结果。”

眼前的契丹正是一个有着勃勃生机处于上升阶段的民族,她的发展壮大对整个中国历史来说其实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璀璨篇章!

热情洋溢地赞美完了契丹民族,秦箫还得面对现实。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耶律楚雄的王府,他可是一点气度也没有,全然不顾秦箫对契丹人民的热爱,冷冷地吩咐手下将她带下去,随后就匆匆离开了。

阶下囚就应该有个阶下囚的样子,她毫无意见地跟着人家走,带到哪里悉听尊便。王府里气象万千,富丽堂皇,颇有些蜀宫的气派。

一些布局和建筑有不少中原文化的痕迹,看来,这个耶律楚雄还是个热爱汉族文化的契丹人。

秦箫被带到一个较安静的小院落,里面有几间房,和蜀宫中的冷宫差不多大小。两个身穿契丹传统服装的侍女告诉她,她以后就住在这里,她们是耶律楚雄派来侍候她的,秦箫不禁想起了小诗入画,也不知道她们的情况现在如何。

想她到底是皇妃的身份,人家也不好慢待了,流落到这里,境况暂时可以忍受。于是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路的风尘和疲惫。侍女给她换上契丹人传统的服饰,这是一件左衽、窄袖的直领袍衫,衣领袖口镶着柔软的羊毛,袍衫为羊皮质地。紫色的襜裙,上绣金色的团花,腰间系着的黄色的衣带垂至膝下。头发被编成了几条发辫,上面缀着一些各式各样的饰物。

秦箫身材有南方佳丽的娇小,穿起契丹的服饰倒是别有一番风姿,显得说不出的洒脱灵秀,让两名契丹少女赞不绝口。之后,人家又给她端上了契丹的传统食物,我们的女主角带着专业历史学家的眼光品尝着。

先是一大陶碗热气腾腾、香醇可口的煮羊肉,美味多汁,侍女告诉她里面放了野葱、野韭菜、山花椒、野蒜等当地特有的调料所以才能如此美味。接着是一盘带着浓郁香气的烤牛肋条,蘸着特制的佐料吃,也是难得的佳肴。

契丹地处严寒的北方,不适合蔬菜的生长,但山野菜种类丰富,所以秦箫在饭桌上看到了用独特方法保存的蘑菇、蕨菜、苋菜和山葱,有的清炖,有的生吃,虽然味道一般,但可以补充冬季人体必需的维生素,而且珍贵无比,在当时也只有皇家贵族才有资格享用。

主食是一张切成几块的麦饼,契丹不产稻米,所以以面食为主。最后,是一小碟色泽晶莹鲜亮的蜜饯,有苹果、梨、杏等,这样将水果腌渍起来,保证人们在严寒的冬天也能吃的水果。

当秦箫吃完这些时,人家又给她端上一杯浓香扑鼻的热奶酪,她已经吃不下去了,但还禁不住诱惑品尝了一点,醇香的奶酪的鲜美超过现代社会的任何一种所谓的金牌牛奶。

享受过这一切,秦箫心满意足。这些日子的奔波逃命,哪里有过一天的安宁,哪里吃过一顿饱饭?完全是惶惶不可终日,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终于可以歇歇了,她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同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改变它,现在难得借机修整一下,然后再随机应变。

整个一个下午,秦箫都没被打扰,想必那个契丹男人也是人困马乏,需要休息吧,秦箫乐得清净。这个男人身上的邪魅冷酷让她恐惧,她拿他与孟昶相比,意外地发现孟昶原来是那样好的一位同志,彬彬有礼,从不侵犯自己(特殊情况除外)。而这个男人已经公然几次用言语调戏自己,言辞极为下流。

契丹人生性野蛮,就连婚俗都开放得让人咋舌,兄故聘嫂、父亡娶母,让汉族人民痛骂并不齿。在这样风俗下成长起来的耶律楚雄定是将男女之事视为儿戏,将女人视为玩物。一个落魄的敌国皇妃,一个曾经破坏过他们计划的汉族女人,他怎会放在心上?

自己即将遭受的虐待蹂躏毫无悬念,她该如何招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做奴隶可以,做欲奴不干!人的生命有长度也有宽度,长度无所谓,宽度却可以由自己做主,她最在乎生命质量。如果苟且偷生,沦为人家的****机器,她不如去死,还是那句话,生命,随时可以为尊严舍弃!

手里拿着天磊的匕首,不知为何耶律楚雄并未将它没收。这是一把切金断玉的宝贝,银色的外鞘上镶着几颗蓝宝石,衬得匕首的刀刃更加幽蓝锋利,每个利器都要自己的名字,秦箫决定给这把匕首起个好听的名字,鉴于它的外形,秦箫决定就给它命名为“幽蓝”,一个诗意的名字,自己的今后就要与它生死为伴了。

不能不想到它的主人,天磊,他一定已经脱险了吧。回到蜀国的他,此刻会干什么呢?也许他在计划着如何解救自己吧,一定是的!如果说以前她对天磊的胆量人品还有那么一些怀疑的话,经过这些日子的生死考验,现在她对他有着无比的信任!

她是秦箫,不是徐玉箫,请允许她小小地动情一下吧。那个俊美含蓄的青年,博学儒雅,品行端正,毫无贵族子弟的纨绔放浪之气。记忆中,他陪她共游落枫苑,他陪她和露摘黄花,他为她酒醉深秋夜,他为她舍命挡毒箭……

伤重昏迷时,他对她说别离开他,留在他的身边,她听出了怜爱和深情。只因为当时的处境,她才没有心思理会。天磊对她,应该是不同于兄妹的另一种情怀吧。在感情问题上,她虽然迟钝些,但并不傻,男女间暧mei的情愫最是心照不宣,不言自明。

回想小屋中的一幕,朦胧的烛光中,她泪染他的青衫,他温言软语讲述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让人激动颤抖的情愫像云烟一样缠绕着两人。那是多么美好的记忆呀,现在想来,如果没有一番出生入死的磨难,他们怎会体验这样的感动?患难见真情,就是这个道理吧。

猛然间,有点心痛,是在想他吧?心痛的感觉,在她二十三岁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

那个夜晚,她的梦境中,没有从善,没有孟昶,只有一袭青衫……

※※※※※※

徐天磊醒来时发现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身体有了一些气力,他兴奋地喊着“箫儿”,期盼她看到自己伤愈时的笑脸,没想到走过来的是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

老和尚简单地向他交代了事情始末,在他的目瞪口呆中递过了秦箫的那封信。天磊颤抖着接过,打开后,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这时,几名身着便装的蜀国军官在老和尚的引领下走进来,那都是他的手下,他们激动地跪地行礼,向他诉说寻找他的过程,而他,手拿那封信,宛如在梦中……

简陋的马车中,那封信依然攥在他手中,上面的字字句句不断地刺痛着他的心:

大哥,看到这封信时,箫儿已经离开你了,请你别怪我,好吗?一直以来,大哥对箫儿的关心疼爱,我都深有体会。你的呵护,就像亲哥哥一样,没有你,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该多么寂寞?

你是一个深明大义的真正君子,更是一位胸藏锦绣的国之栋梁,有你这样一位大哥,箫儿何其幸运!

你舍身救我,此情无价。我又怎能只顾自己,眼看你的伤势不治?所以,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大哥放心,以箫儿的才智不会让自己吃亏,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相信我!

大哥为我能舍弃生命,如将心比心,定会理解箫儿的决定,在箫儿的心目中,现在,大哥是最重要的人,是唯一的人!

还记得你对箫儿许下的诺言吗?为了箫儿,你要健康快乐地生活,这是箫儿的心愿,不能食言呦,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

巾短情长,就此搁笔。司马青衫,愿你保重!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天磊默念着这两句诗,曾经,这诗句带给他们的是患难过后的欢笑,如今,却只会让他悲从中来。

他性情柔韧,百折不挠,很少落泪。今天,躲在飞奔的马车上,他的男儿泪如东流江水,恣意流淌,不可抑制。那泪水浸透了他的青衫,使他更像是江海中的一叶不系的孤舟。

箫儿,箫儿!你竟这样舍我而去,你可知道,这样的活着,没有你的陪伴,我比死还难受千倍万倍!我情愿为你去死,那将是我的幸福。我曾下过决心,为你抛弃我最在乎的家庭和抱负,只求你的信任和依赖。

现在,从你的信中,我读出了信任、依赖,甚至读出了我不敢奢求的情感,我,真的知足了!

可是,刚刚获得你的信任,我们却又分开,难道是老天在惩罚我,因为我恋上了自己的妹妹?那就请惩罚我一人好了,我愿忍受千刀万剐,火烧雷劈,只愿换得箫儿的平安快乐,这孽债,让我一个人来还,拿走我的毫无价值的生命吧,只要你让箫儿一生平安!

“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箫儿,梦中的你可否会想起我?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救你,这是我的承诺!

※※※※※※

两天后,秦箫被带到了耶律楚雄的书房。

她知道,她履行契约的日子来到了。从法律上讲,对方遵守了约定,她也就必须按合同办事。

她怀揣那把“幽蓝”,心情忐忑地走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契丹卫兵一前一后地夹着她,分明是押解犯人。士兵在门口高声禀报之后,耶律楚雄那冷酷低沉的嗓音传来,“让她进来!”

她跨进了门槛,沉重的大门就在身后慢慢关上了,那声声响,震得她一阵战栗。

书房非常宽敞,布局豪华大气,摆放着汉味十足的各种文具桌椅,还有几个书架的藏书,似乎主人是个饱读诗书的雅士。不过墙上悬挂的弓箭,装饰的兽皮兽骨也在表示着主人另外一种不同寻常的身份。

宽大的花梨木桌案后,耶律楚雄正冷冷地盯着她,看不出什么意图。他身穿绣有契丹皇族花纹的黑色织金紧袖长袍,头发垂下,两旁编着契丹人常见的发辫,额头上用一根金色镶红宝石的发带勒住略有卷曲的头发,右耳上还戴着一只乌金耳环。整个人像是一座石雕的塑像,有着令人恐惧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走到他的桌前不远处,站定,等着他的问话。

他也打量着她,其实这是他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看她。原来的两次一次在夜间,另一次她在逃命,狼狈不堪。这次,他终于可以仔细观赏一下花蕊夫人的容颜了。

眼前的人穿着契丹常见的灰绿色长袍,深色的袍带于胸前系结,然后下垂至膝,显出她匀称的身段。乌黑的长发绾成简单的发髻,两边还结成几条小辫披散在双肩。朴素的装扮,没有任何刻意的修饰,唯有出尘的气质使她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为什么不穿我派人送过去的衣服?”冷冷地问道,显示着他的不快。

他的确派人送给她两套衣饰,均是贵族服饰,式样精美。可她为了今天的见面,特地说服身边的契丹侍女脱下衣服让她换上,她才不要引起他的兴趣,最好只把她当成普通女仆。

“您送的衣服太过华贵,乃是契丹贵族的专属。我本是阶下之囚,不配穿那样的服装,这身侍女的衣服正适合我,就穿了。”她低眉回答,不敢看他摄人魂魄的眼睛。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我不喜欢看别人的头顶!”他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权威,见她听话地抬起了头,才又缓缓说道:“不配?宰相之女,皇帝宠妃,怎么不配?”

她被迫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冷酷、邪魅和说不出的诱惑,她使出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宰相之女已经嫁人,皇帝宠妃已经消失,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与人签了契约的囚徒,等待对方的发落。”

他冷笑一声,徐徐站起,踱步到她的面前,随着他的一步步接近,她又有了那种血液冻结的感觉,感觉到他身上的浓重的气息不断迫近,危险也一步步接近。她情不自禁地后退,再后退……

“站住!”他的命令再次传来,这是他对待女人的一贯态度。她只好僵直地站立,等待危险的袭来。

他的左手抓住了她柔嫩的下巴,手指粗糙冰冷,食指和拇指不停左右揉搓着,不断加大着力度,动作暧mei带着虐意。她的下巴被捏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疼痛的泪水不自觉地滴下,这让她充满了屈辱感。

耶律楚雄满意地看到泪水滑过她清秀的脸颊,再落到木制的地板上,一滴,两滴,此时的他竟获得了一种征服者的快感,这个猎物俘获的值得!

“哭了?害怕我?很好!我就喜欢别人害怕我,这样,他们就不敢不听话了。你呢,听话吗?”最后那句是贴着她的耳垂说的,声音也变得极柔极沙哑,同时他的气息有意喷到她的耳朵上,让她的脸颊瞬间起了一层小疙瘩。

他深邃的虎目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哈哈大笑起来,一下子搂住她的腰带进自己的怀抱,使她紧贴在他的身上,力度之大不容她的挣扎,“你的反应怎么像个处女?难道你没跟男人亲热过?孟昶平时怎么宠幸你的,告诉我,我也照做!”右手竟然摸上了她的臀部,还恶意掐了几下。

秦箫的头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她从未感到这样的羞耻,甚至明显地感到自己接近了死亡。她紧咬双唇,没有注意它们已经滴出血来。一只手伸进了怀里握住了“幽蓝”,这时,她恐惧得发抖,天啊,就让她现在就死了吧。

他如鹰一样敏锐的眼睛注意到她的动作,闪电一般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拽了出来,稍一用力她的手腕就如断了一样,匕首掉在地上,碰撞出了几星火花。

“看来你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啧啧,真糟糕!本王该怎么惩罚你呢?”嘴里发出威胁的语气,他的眼中冒出邪恶的欲火,手一使劲就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宽大的桌案旁,一下子把她摔在上面。冷漠地看着手脚乱蹬的她,他的手几下就将自己的上衣扒下,露出长满胸毛的胸膛,此时的他无异于一个魔鬼。

“看着我,本王强壮无比,今天,本王就要你见识一下本王的手段!”那令人恐怖的大手渐渐抓向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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