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里他们一直这样平静地赶路,天气晴好,粮草充足,士气高涨,一切都似乎非常顺利。
一路上,他们并马而行,时不时轻松交谈几句,谈谈天气,谈谈契丹的风土人情,谈谈汉家的诗词歌赋,有时也谈近在眼前的战争。
秦箫是学中文的,对这一段历史并不十分熟悉,她只模糊记得辽和后周有一场高平之战,应该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战争非常惨烈,双方损失巨大,不过也有一位盖世的英雄在这次战役中脱颖而出,那人就是取后周而代之的宋太祖赵匡胤。
至于眼前的这场战争的名字以及最后的结果,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她并不太关心,反正她也要离开的,越少瓜葛走得越痛快。
眼看明天就要来到此行的目的地辽州,现在已是天黑,军队进行最后一次扎营休息。
秦箫随同耶律楚雄巡视连营,这是他每晚都必须做的工作。别看他贵为左贤王,但对手下的将士是非常的关心,他曾对秦箫说过,每一个契丹勇士都是值得他耶律楚雄尊敬的人。所以,他带兵严是严,但奖惩分明,故将士们愿意为他死战。
一堆堆的篝火旁,坐满了劳累了一天的战士,他们正在吃着晚饭,也是牛肉和面饼,有人唱着传统的民歌,有人吹着羌笛,还有人跳起了奔放的舞蹈。
那热烈欢快的气氛感动了秦箫,使她认识到每一个民族都有她可爱的一面,这些欢笑着的汉子,明天不知谁将血染沙场,所以她深深地了解他们那豪放得近乎狂野的娱乐。
巡营完毕,他们回到他的大帐,一起用了晚饭,还讨论了一会儿这次战斗的事。
秦箫告诉他那晚她听到萧思温的答话,她和扬衮一样认为这个人不可信,有可能在战斗中出问题,希望他严密监视,保持足够的警惕。因为虽然她并不了解这次战斗的始末,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自从有了赵匡胤,大辽国就一直没打过胜仗。
她建议不要太相信北汉,见时机不对就要果断撤军。联盟就是联盟,一切都要以国家利益为重,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周国水陆两路进攻的话,辽军势必腹背受敌,到时后援举棋不定,又有强敌压境,此战必输无疑。
“王爷,玉箫真心希望你平安返回,不希望你有任何的闪失。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赵匡胤其人非常厉害,此人简直是百战百胜,而且周国的所有战役都有他的参与,你一定要小心呀!”她只能说到此种地步了。
“哦?玉箫见过此人?为什么对他如此了解?”他有了兴趣。
“我倒是不曾见过他,但一直听说他年轻有为且神勇无比,深受柴荣的信任,所以才请你小心应对。”心想我还知道他将来做了北宋的皇帝呢,就是不敢告诉你。
“难道你对这个人也有兴趣?”他的话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你又来了,不识好人心,不理你了!”她起身就走。
他一把拽住她带到怀里,嘴唇摩挲着她的秀发,“你听不出来呀,我在和你开玩笑嘛,别生气了。”
她又是一阵心跳,忙说:“谁生气了?我也是和你开玩笑呀,我回去了。”说完迈步就往外走,她想赶快逃离他。
可是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放手,而是把她搂得更紧,温热的气息传来,“今晚别走了,陪我呆一宿,我只想搂着你睡,不做别的。”看她执意离开,他马上补了两个字,“求你!”
这两个字让她犹豫了,是他的近乎哀求的语气打动了她,又有明天战斗打起时,她已决定要离开他,她心软了,这个男人还不错,就当告别吧,也许以后都不会见面了。
这天晚上,大帐内的油灯点了一夜。两人都未解衣,身上盖着厚毛毯。他楼了她一夜,温柔爱抚,却没有再亲密的举动,她也出奇地顺从,甚至在他吻她时都没有任何的抵触。不过,他太了解她了,如果他敢越雷池一步,她就不会那么乖巧了。这个女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亲吻过、爱抚过,但还是让他思念和敬畏。
耶律楚雄不知道的是,此次一别,两人竟是天各一方,相见杳杳无期了。
第二天正午大军到达了辽州,六万人马在城外扎营,耶律楚雄带秦箫及千余护卫入驻城内。同时,北汉皇帝刘钧派来了特使副枢密使王延嗣与耶律楚雄洽谈合攻一事。
刘钧希望辽军能到河北束城迎敌,那里有周国右军主将樊爱能、何徽率领的精锐部队,一旦打赢,周的力量将大打折扣。而汉国会在旁边为策应,从定州小路进攻周国大军,形成战略上的掎角之势,一举歼敌。
耶律楚雄对对方的计划比较满意,这计划看似天衣无缝,成功在即。如果一战胜利,周的元气将会打伤,十几年都缓不过来了,辽国必将高枕无忧了。
于是他迅速做出决定,率领大军继续东进,攻打河北束城。
两天后的入夜时分,他们秘密来到了距束城一百里以外的颍城。这天晚上,耶律楚雄非常忙,他和手下的将领们连夜制定作战计划,决定天不亮就开始奇袭。
秦箫躲在了自己的小帐中,也做着紧张的准备。她在黑色的战袍里面穿好了汉族衣服,又将随身携带的物品检查几遍,万无一失了,就焦急地坐在黑暗中等待战斗打响。她判断,耶律楚雄一定会亲自到前敌指挥战斗,她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溜走。
正等待时,忽听大帐那里一片大乱,有人高喊“抓奸细呀,抓奸细!”随后就是一阵混乱的兵器击打声和喊杀声。
她有些疑惑,什么人会到营里刺探军情呢,辽军的行动如此秘密而迅速,难道是北汉走漏了消息?不管那个了,这绝对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她迅速走出营帐,向营门的方向走去,官兵们平时见惯了她和耶律楚雄一起,将她看作了他的心腹,所以并不阻拦,她的计划异常顺利……
正走着,忽听两个小兵边走边唠,“那个汉族男子也真胆大,敢闯大帐,还冲王爷要什么人,还什么消啊鱼呀的,真是找死!”另一个也不住附和着……
什么?她心里一惊,难道是天磊,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他终于还是来救她了,她激动地不顾一切地向大帐跑去。
大帐门口站着几名带刀的卫兵,拦住她不让她进去,任凭她软硬兼施都无动于衷。她怒不可遏,大声喊道:“耶律楚雄,你这个伪君子,让我进去,否则我饶不了你!”
守门的士兵对她的举动瞠目结舌,以为她犯了疯病,七手八脚地将她按倒在地,摆出一副等着看她被五马分尸的样子。帐内传出耶律楚雄的声音:“放她进来!”
她疯狂地摆脱众人,冲进大帐,帐内人数不少,耶律楚雄居中而坐,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下面几名怒气冲冲的将军手里正抓着一个黑衣男子,地上扔着他的长剑,真的是天磊!
“天磊,大哥!”她不顾一切地跑到他跟前,一下子抱住了他,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那几个将军还想推开她,耶律楚雄示意他们退下,这几个人神情疑惑地出了军帐。
她抱着这个她思念了很久的人,他身上的龙涎香味依旧,让她感到安全温暖踏实。她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开,生怕一松开这个人就会消失,她又是孤独一人。
“大哥,你终于来救我了,你怎么才来呀,你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吗?你的伤好了吗?”她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不停地发问让对方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
“箫儿,你好吗?我找得你好苦呀,快让大哥好好看看你!”天磊被她搂着,感到了她的思念和依赖,心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也反手抱住她,贪婪地轻嗅她的芬芳。
她这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抬头仔细地端详了一眼天磊,半年不见,他俊朗的面庞依旧,只是有些清瘦,他那双湖水一样清澈含蓄的眼睛正无比爱怜无比热切地看着她,让她读出了他对她的思念和牵挂。
天磊也在端详秦箫,几个月未见,她美丽依旧,身着黑色战袍的她英气逼人俊秀非常。泪眼中依然是坚强和柔情,仿佛又让他回忆起了几个月前的生死逃亡。
这半年以来,他一直卧床养伤,契丹的毒药非常厉害,由于他服解药时间太晚,内脏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所以一直虚弱不堪。徐家遍请名医给他医治,但是他的恢复依然是非常缓慢。
他日日心急如焚,派出无数批人马寻找秦箫的行踪,但都无功而返。在孟昶的允许下,他甚至调动了蜀国最精锐的人员到辽地打探,终于有了一点线索,据说耶律楚雄的确将一个汉人女子带回了上京而且宠爱非常。
他更是紧张得几乎发疯。等到身体刚刚恢复,他就带人北上辽国上京,化装寻找秦箫。哪知到了那才探知耶律楚雄已带着那名汉人女子远上中原与周国作战。于是他一路追随他们的行军路线,直到来到颍城脚下。
夜深人静之时,他独自来到营帐外,他抓住几名士兵询问,得到的回答让他发疯,谁也没有看见军营中有女人。
他为此来到大帐打探,正遇到耶律楚雄一人在帐中研究作战地图,仇人相见,他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愤怒地闯入帐中,手拿长剑质问他玉箫的去向,不想耶律楚雄对随时发生的意外早有准备,他落入了圈套。
对方对他的出现也很惊讶,并未对他的质问予以解释,也未如将军们的要求那样处死他,似乎有什么顾忌。
正在僵持时,玉箫跑了进来,她一下子投入自己的怀抱,就像无数次梦中的情景。
“箫儿,跟大哥走,好吗?”他满怀信心地问。
“好,我和你走,箫儿想家了,我们现在就走!”她坚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