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没有说话,而是温柔地握着她有些冰冷的手,用目光示意她,他愿意帮助她。“也许我可以为你做得更多”,这是他当初说过的话。
秦箫用手摩挲着他衣袖上的花纹,黯然说道:“为救我失去性命的大哥天磊,他也总爱穿这样一袭青衫。他才华横溢,风华绝代,却因我而死。他数次救我,而我却连他的尸首都没有找到,这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赵大哥,我有两个请求,一是希望你派人到我大哥遇害的地方仔细搜寻,看是否能找到他的尸骨;二是大哥他来救我,多时未归,家人一定非常挂念。不管大哥的尸骨最后能不能找到,我都想你派人给蜀国的家人带个信,就说大哥他……他为了救我……“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赵普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郑重地回答:“好,我一定办到!”
月华中,两人谈了很久,秦箫将天磊的样貌及遇害的地点详细地告诉了赵普,以便他派人搜寻。
同时,又和他商量了回蜀国报信的事,秦箫的意思是匿名,她不想再与徐家有如何瓜葛,但为了让徐家相信,在赵普的提醒下,她只得忍痛答应将天磊的宝剑带回作为凭证,事情就这样商定了,赵普决定第二天就派人寻找。
当晚无话。
第二天整个上午,秦箫都呆在赵府休养,经过这么多事,她身心疲惫,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间和地点让她休息。所以,她睡了又醒,醒了再睡,把几个月的觉都补睡回来了。
午饭过后,她和赵普前往赵匡胤的住处,昨天大家商定在那儿集合,一起参加柴荣举行的庆功宴。
赵匡胤的府邸离得不远,规模和气派都大于赵普的居所。由于赵普的身份,他们未用通报直接进入了府中。
赵匡胤正在长廊下等他们,见到他俩之后就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喝茶,并询问秦箫休息得如何,秦箫告诉他自己休息得很好。
“这么说,则平那里你住得很习惯呐,看来你还是和你的这位赵大哥更亲近。”赵匡胤有些酸酸地揶揄她。
“哪有啊,我的两个赵大哥都是我最亲的人!”秦箫可不想得罪这个人,急忙表现自己的心意。
赵匡胤对她的回答付之一笑,不置可否,随后就和赵普商量起了晚上拜见柴荣的事宜。秦箫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争得主人的同意后决定自己到处走走,参观参观。
她散步来到了赵府的后园,发现这里非常宽阔,种了很多奇花异草,在六月夏风的吹拂下,这些花草发出沁人的芳香。她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致了,心醉神迷,徜徉于鸟语花香之中,不忍离去。
这时她发现了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花,花色紫中透亮,翠绿的茎叶如玉雕一般,花朵极大极饱满,香气浓郁,非常特别,“这是什么花呢?”她自言自语。
“这花叫葛巾紫,是一种极为名贵的牡丹花,是吴越国进献的珍品呢。”一个慵懒散漫的声音回答了她的疑问。
她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对面多了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很年轻,不到三十岁,身形匀称,蜂腰猿臂。穿一件华贵的浅紫色绣金长衫,玉带勒腰,足蹬乌皮靴。面若敷脂,剑眉凤目,琼鼻薄唇,异常俊秀风liu,可惜的是那双眼睛带有些邪魅之气,此刻正满含笑意地直盯着她看。
见惯了美男的秦箫并不在意眼前人的出众的容貌,但考虑到能到赵府来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也不想唐突,所以微一施礼,开口道:“多谢赐教,不知您是——”
“在下赵匡义,家兄赵匡胤。”略带油滑的声音简洁地回答,颇有些得意之意。
秦箫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赵匡胤的弟弟,后来的宋太宗赵匡义呀,她可真算开了眼界了。不过兄弟俩的气质可是完全不同,赵匡胤英姿飒爽、凛然正气,赵匡义却有些放浪形骸的味道。
这样想着,她又深施一礼,“原来是二将军,见过二将军。”
赵匡义轻笑着走到她的身边,用手中的竹扇抬起她的下巴,慵懒地说道:“那你又是谁呢?”
秦箫最讨厌这种言行轻浮之人,但碍于赵匡胤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好不露声色地躲开他,继续恭敬地回答:“我叫秦箫,是赵将军帐下的参军。”想想这还真是她唯一的正式身份。
对方似乎吃了一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依旧轻慢地说道:“啊,原来你就是我大哥的那个智勇双全、艺高胆大的救命恩人呐,我倒是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清秀水灵,惹人怜爱呢。”说着他居然凑近用手抚mo她的脸颊。
这下秦箫控制不住了,她一把推开那只咸猪手,脸涨得通红,丢下一句“将军见谅”扭头就往回走。
赵匡义并不生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秦兄弟,别走啊,你是我大哥的结拜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啊,弟兄间亲近一下有何不可呀?”
秦箫并不回答,匆匆地回到了前院。那里,赵匡胤和赵普的商讨还在进行。
看她脸色不对,赵匡胤关心地问道:“小箫,你不舒服?”赵普也关切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询问。
“没有。”她淡淡地说,一边看着跟着她走来的赵匡义,那两人的目光也马上看向赵匡义。
赵匡义毫无尴尬之色,神情自若地笑道:“大哥,则平,我刚才在后园与秦兄弟开了个玩笑,略表亲近之意,没想到这个兄弟还真有趣!”
赵匡胤走上前来,对秦箫说道:“原来你已见过匡义了,好极了,我还正想给你们引见呢。匡义是我的亲兄弟,性情最是随意洒脱、狂放不羁,但人是极好的,处久了你就会习惯了。”
他又回头看着赵匡义:“匡义啊,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秦箫,你可以叫他小箫,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亲兄弟了,小箫为人谨慎内向,你可要好好待他,不要招惹我的好兄弟呀,否则的话,大哥我可不答应!”话语中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警告。
赵匡义马上正色躬身施礼,“匡义谨记大哥教诲,一定会好好与小箫相处,待他如亲兄弟一般无二。”说完又转身给秦箫施礼,“小箫,以后你就叫我赵二哥吧,希望我们兄弟多亲多近。”
秦箫并不想得罪他,心想他应该是本性随意,性情放纵,也就不再介怀,低头还礼:“赵二哥好!”
赵匡胤爽朗大笑,“这不极好,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正说得高兴,高怀德、曹彬和另外一些将军也都说笑着赶来了,大家见面一阵寒暄问候,好不热闹。
赵匡胤一一替秦箫进行了引见,在这些人中她认识了“义社十兄弟中”的几人,分别是石守信、王审琦和韩重赟。
几人中石守信显得沉稳老成,王审琦和韩重赟则豪爽开朗。不过他们对她都非常亲热,看样子和赵匡胤的关系极不一般。
人都到齐了之后,在赵匡胤的带领下大家兴高采烈地前往光禄寺接受柴荣的接见。
秦箫紧跟赵普,她对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很好奇,赵普不时给她介绍着,又细心地替她挡驾防止有人过于接近她,给她惹来麻烦。
光禄寺到了,周围已经是装饰一新,到处张灯结彩,披红着绿,鼓乐喧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司礼官大声禀报:殿前都虞候赵匡胤及所属将军觐见陛下!”
在鼓乐声中,一行人踏着红色的地毯进入了正殿。殿中两旁坐满了文武百官,正座上端坐的正是一代英主柴荣,此时他身穿黄袍,相貌非凡,正满面春风地看着施礼的众人,笑着吩咐他们平身落座。
“匡胤啊,这次作战真是辛苦你了,朕听说你以五千铁骑勇抗敌军的数万军马,虽身受重伤仍神勇无比,最后大获全胜,你说说这样的功勋朕该怎样表彰你呢?”柴荣半开玩笑地对他的爱将说道,看得出君臣关系的融洽。
“陛下,自从追随您的那天起,匡胤就立志为您奋勇杀敌,肝脑涂地也不顾惜!现在陛下您雄才伟略,正欲一统分裂以久的河山,建立万代功勋。匡胤感恩陛下给我这个能建功立业的机会,又怎敢奢求赏赐?”
赵匡胤的回答慷慨激昂,情真意切,听得柴荣频频点头,甚是感慨。
他站起身来,环顾着众人说道:“匡胤的话甚合朕意呀,诸位爱卿,朕早年跟随父皇南征北战,个中甘苦想必在座的将军们最是清楚。二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朕目睹了战火中的生灵涂炭,百姓的家破人亡,逐渐弄明白了一件事,朕打仗不再是为了掠夺地盘,金银财宝甚至女人,朕要统一破碎的山河,拯救天下苍生,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柴荣说到这儿时,非常激动,他的眼中含着热泪,剧烈地咳嗽起来,众人都露出关切之色,赵匡胤走近几步想要安慰他,他却走下宝座,握住了他的手,“你我曾结拜为兄弟,是生死弟兄,你为了我身中数箭,这份情谊我柴荣终身不忘!希望皇天护佑,你我共同完成统一大业,建立万世功勋,为天下百姓谋福啊!”
赵匡胤同样眼含热泪,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陛下,匡胤感念您的知遇之恩,有生之年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柴荣用手相搀,温言抚慰,场面极其感人。
秦箫眼中也含着热泪,亲眼见到这位英才盖世的英雄人物,她被柴荣的气魄和雄心折服,又想到他即将因病不久于人世,壮志未酬,更是替他唏嘘不已,泪水因此流个不停。
一旁的赵普注意到她的激动,虽然不明白原因,还是用手轻拍她的肩膀安慰。
这时柴荣已恢复了平静,重新回到主位,朗声说:“宣旨,殿前都虞候赵匡胤作战勇武,战功卓著,特晋封为殿前都指挥使,加定****节度使,余等参战将士一律官升一级,另加牛羊美酒军饷万两犒赏三军!”
在座的群臣立刻发出一阵感叹和议论声,这样丰厚的赏赐在周国可是前所未有的,而且,殿前都指挥使是周军的副统帅,现在赵匡胤在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原来郭威的驸马殿前都点检张永德了,可见柴荣对他的信任程度。
赵匡胤也是无比感激,跪倒谢恩,再次表示忠心。他身后的将军们也都磕头谢恩,心中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秦箫知道,这些文官武将参军作战,出生入死,为的就是封妻荫子,荣华富贵,现在赵匡胤在军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他们的前途也自是一片光明,怎能不打心里欢喜?
随后,宴会正式开始。那个时代战争频繁,人们的性格大多豪爽,柴荣本人也是行伍之人,并不拘泥于小节,所以人们推杯换盏,猜拳行令喝得十分痛快。
秦箫夹在一群男子汉中间,自然酒量不行,幸好有赵普照顾,也乐得看起了热闹。
这时,柴荣在赵匡胤的陪同下走到他们身边来与赵普说话,原来柴荣一向对赵普非常看重,每次聚会总爱同他交谈几句。
这时柴荣在赵匡胤的陪同下来到他们身边,原来柴荣非常看重赵普,每次聚会总要同他聊上几句,他刚和赵普说了几句话,突然注意到了秦箫,发现这个面孔很陌生,问道:“匡胤啊,这个小兄弟朕怎么没有见过,莫非又是你新获得的良将?”
说着目光转向赵匡胤,等待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