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包括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大家不约而同循声望去,意识到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出场了,因为有资格在这样的场合说话的人可是绝无仅有。
秦箫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一时失神,木然呆立。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一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激动心痛,他,终于来了吗?
在她心碎吐血、黯然离开的那个晚上之后,在她孤零零漂泊奋斗了一年之后,在她度过了无数个想忘也忘不掉他的夜晚之后,他终于舍得放下他的江山来了吗?
望着他,她泪眼模糊。
此时的赵匡胤身着深色劲装,腰佩宝剑,临风屹立。一年多没见,他英俊的脸上多了些疲惫,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刀刻般的下颚现出他过人的坚强和勇毅。
他的靴子上还沾着长途跋涉的征尘,但丝毫掩盖不了他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王者气势。在他的身后,众星捧月般站着赵普、曹彬、王彦升、石辰等人和百余名健壮干练的宫廷侍卫。
由于当朝皇帝的突然驾临,混乱不堪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除了一个人,在场的人全都唰的一声跪在地上,包括从善和心情异样的赵光义。
赵匡胤龙行虎步,慢慢来到空地中央,轻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就将视线投射到呆立一旁的秦箫身上。
那****派王彦升去竹园救出她,意外得知竹园失火,她已被救走,而赵光义正在搜索她的踪迹。他遂命王彦升暗中跟随,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
当得知赵光义秘密赶往茅山时,他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一心要做个英明的君主,他知道作为君王不应该擅离职守,不该为了一个女人随便放下国家大事。但君王也是人,他已经辜负她太多,既然他可以心怀天下,为什么不能替自己找回心爱的人呢?
所以,这次他顶住了母后和满朝文武的压力,毅然来到茅山,一年了他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要亲自向她表明心意,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他只爱她一人。
此刻,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无限怜惜,她涕泪横流,他们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彼此,忘记了时间和空间,好像已经分开了一千年。
“小箫,我来晚了,你还怪我吗?”望着她清秀的容颜,他只在意她是否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伸出手来轻抚她的脸颊,粗糙的手指抹掉她流个不停的泪水,“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他叹了口气,紧紧搂她入怀,一年来,对她的思念让他魂牵梦绕,如今他终于和她重逢了。
秦箫呆呆地任他搂着,大悲大喜的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无尽的伤感和依恋。她的脸紧贴着他宽阔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他的熟悉的气息冲入她的鼻孔,往昔的亲密时光霎时重现脑海,宛如梦中。
突然,她举起小拳头使劲捶打在他健壮的身上,抽泣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反反复复就是几句话,:“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你总是迟到?我恨你,恨你!”老天,其实她是想说“我想你,想你!”
周围很多人震惊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严肃不近女色的陛下能够容忍一个女子这样放肆,而且还满眼宠爱地望着她,嘴里不停地说着“是我不好,我错了”之类的话,莫非他们的眼睛出了问题?
只有赵普、曹彬和石辰才知道其中的缘由,知道这些年来他们的感情走过怎样的坎坷历程,三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赵匡胤的眼角湿润了,他承受着她的捶打,不住地道歉,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他对不起她,这回他定要兑现曾经的承诺,好好补偿她,宠她、爱她。
“小箫,别难过了,大哥错了,让你受了很多委屈,现在我来了,跟我回去吧,让我好好爱你!”
听到他这句话,秦箫昏胀的头脑清醒了些,跟他回去吗?回到皇宫,依然像许多女人那样等着他的宠幸,同时还要忍受杜太后和符云霞等人的冷嘲热讽?尽管她不怕这些,但她倦了、累了,爱情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她牺牲自由。她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她不想再错。
可是眼前跪着那么多人,她不能直接拒绝他,她还要顾及他君王的尊严。于是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他说:“让大家起来吧,我想带你见两个人。”
赵匡胤只当她的气还没有全消,就顺着她的意思让众人起身,他揽着秦箫神情复杂地对赵光义说:“光义,谢谢你替朕来接小箫,等回到汴梁,朕还要好好感谢你!”
一路上冲冠的怒火已经消散大半,他毕竟找回了自己的爱人,光义终究是他的亲兄弟,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他还是选择原谅他。但愿他念在自己的一片苦心,知错就好,他还是他的好大哥。
赵光义极力克制内心的愤恨与不甘,他不想就这样失败,这太丢人了。但大哥是当今皇帝,威望如日中天,凭他是无力与之抗衡的。何况仁义道德都不在他这一边,他还不能失去人心,为了长远打算,他必须委曲求全。张文瑞等人已经被秘密处死,他当然知道这是大哥给他的警告。
“陛下言重了,这都是臣弟应尽的本分。因为急于替您找回小箫,没有及时奏请陛下知道,臣弟做事不周,请陛下赐罪!”他再次重重跪下,言辞称得上恳切。
赵匡胤扶他起来,脸色和缓了些,低声说道:“好吧光义,你能知错大哥甚是欣慰,但愿你能体量朕的苦心。战场上你我兄弟同生共死走了过来,希望现在我们也能像那时一样亲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他说得语重心长,赵光义恭顺地点头称是。
秦箫冷冷瞟了赵光义一眼,把赵匡胤拉到从善面前:“大哥,这是郑王李从善,我们在蜀国时就是朋友了,这些日子多亏他照顾我。”
赵匡胤早就听说过李从善其人,对他和秦箫的关系也略有耳闻,从他了解的情况看,这个郑王算得上个正人君子。
他制止了正要施礼的从善,笑容可掬地说:“朕早就听说江南有个文武双全、才貌无双的郑王,今日得见果不其然。从善,朕要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小箫的照顾,小箫的朋友就是朕的朋友。朕非常欣赏你的才华胆识,也见识了你非凡的武功,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够和你好好畅谈。”
李从善一直对赵匡胤怀有很深的敌意,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恨他得陇望蜀,野心极大,意图吐并他的国家;恨他每次派来的使者皆是傲慢蛮横,让江南受尽羞辱。赵匡胤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宿敌,他甚至有找机会杀掉他的想法。
现在,这个人就是这样真实地站在他面前,却让他无所适从。他必须承认,至少从现在看,赵匡胤够得上个英雄。
他身材高大魁梧,容貌英武不凡,充满男子汉的刚毅硬朗。身为一国之君,又是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他一举一动都具有王者风范,让人不得不尊敬他,被他的气势感染。
他明知道是赵光义禁锢了箫儿,又对她欲行非礼,但他却以极大的胸襟包容了他,在众人面前给了他足够的尊严,还诚恳地劝导弟弟改过。以赵光义的所作所为,即使把他杀掉,都是毫不为过,可见赵匡胤的确是心地仁厚,心胸豁达。
以他的权势帝位,一定会知道他和箫儿的关系,但他对自己和蔼有礼,态度真诚;而且以江南和大宋的实力对比来说,作为高高在上的大国皇帝,对他这个属国的王爷毫不轻视,反而大加赞赏,也算难得。
又想到他自从登基以来,除了四处开疆扩土,声名还算不错,算得上一个有道之君,所以,除了想到他和箫儿的关系时心里稍有别扭之外,从善对赵匡胤的恨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他非常谦恭地抱拳施礼:“从善拜见陛下,从善一直仰慕陛下天威,今日得见君颜万分荣幸。从善不才,难当陛下的夸赞,愿意有朝一日能亲耳聆听陛下的教诲。”
赵匡胤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含笑看着秦箫:“小箫,你眼光不错啊,你的这位朋友的确是少有的人才,等回到汴梁,我们一起欢聚叙谈,岂不是一件乐事?”
秦箫微笑,没有正面回答,接着说道:“我大哥徐天磊正在蝶谷养伤,我想请你和赵大哥见见他。”她看向赵普那边,刚才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
赵匡胤宠爱地揉揉她的秀发,“好啊,离开这么久,他们都很惦记你。
赵普三人被他叫过来与秦箫见面,秦箫面对着赵普,眼睛又有些湿润:“大哥,你一向可好?我一直很想你,我给你添麻烦了!”她永远不能忘记,在她孤独无助时,他是第一个收留她的人,第一个给她温暖呵护的人,他永远是她的兄长。
赵普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百感交集。在她不辞而别的日子里,他数次外出寻找,为她担忧,也暗自后悔那天说错了话,造成她伤心地离去,她,始终是他放不下的人。
“小箫,又见到你我很高兴。陛下一直惦记着你,还有曹彬和石辰……”他只是忘了说他自己。
看到曹彬和石辰,秦箫恢复了顽皮的本性。她抓住曹彬的衣袖,媚笑着问:“官爷,您不尝尝奴家的炊饼?”
曹彬吃惊地瞪圆眼睛,半天才磕磕巴巴出声:“你,你就是那个又胖又丑的女人?小箫,曹大哥太佩服你了!陛下,小石头……”
他眉飞色舞地给周围人讲起被秦箫化装的丑女人欺骗的经过,看那个神情,一点也没觉得丢人,反而得意得不得了,大家全被逗乐了,连一直阴沉着脸的赵光义也微微翘起嘴角。
石辰见到秦箫非常的亲热,他们俩有过特殊的交往,感情像是哥们,秦箫非常喜欢他直爽乐天的性格,当得知自己也被秦箫蒙骗过去后,他懊恼地挠着头,直喊着“以后再抓人先搜厨房”,逗得人们又是一阵大笑,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
随后,秦箫带着赵匡胤走向蝶谷深处的竹屋去见天磊,从善、赵光义和赵普等人带着自己人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