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微红的福临提足迈出一个大步,一撩明黄衣摆,兀自坐到了孟古青的右侧身旁。
在他坐下后,原本显得宽大的喜床突然变得拥挤了起来。孟古青的身子更加的僵硬了起来,她仿佛能够感受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或许只是她的心乱了罢了。虽然两人同坐在喜床之上,但实际两人之间还是留有一定距离的。
一位姑姑端着鎏金漆盘走到二人面前,双膝跪地将漆盘举国头顶,道:“请皇上、皇后行合卺礼。”这位姑姑孟古青今日已经见过了,她便是这坤宁宫的管事姑姑,名唤安澜,做起事来很是麻利,只今日一见便很得孟古青的心。
福临伸出手,端起一个金杯递予孟古青,待孟古青接过之后再次伸出手端起了另一个金杯。二人稍稍转身,交叉两臂,将那酒盏递到各自面前,对视一眼,一饮而尽。
于此同时,萨满婆子早已来到两人身旁,大声的用满语唱着交祝歌。
福临接过孟古青饮尽的空杯,两同自己的一并放进了托盘。因的孟古青刚才绽放出的笑容,他相信孟古青对他一定是真的有情的。这一刻的他暂时不想去计较孟古青为什么走近他,他只想为他做着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哪怕只是今夜的刹那芳华。
安澜端着漆盘手脚麻利的退了下去。当她再出现在二人面前时,坐手上端着的已经换成了一盘热腾腾的子孙饽饽,右手上拿着一双象牙金丝箸。安澜夹起一个子孙饽饽递到了孟古青的嘴边,已经饿了一天的孟古青在看到热腾腾的饽饽时不禁食欲大起,也顾不得自己是在什么场合在谁跟前张嘴一口咬了下去。咬了满口的饽饽,一嚼,孟古青不禁露出了满脸的苦色,这饽饽怎么是生的呀!想要吐出来却没个地方可以吐,孟古青只得一边无奈的嚼着一边愤愤的想:这都是谁准备的害人玩意儿,饿了一整天了,好不容易有些吃的怎么还是生的。
“生不生?”一位老嬷嬷站在不远处问道。
“当然生啊!”孟古青不乐意的抬眼看了一眼那个问话的老嬷嬷答道。
“扑哧”将孟古青的表情尽收眼底的福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可爱的表情,在这深宫大院的女人身上,他还是头次看到。这样的一个女子会是一个心机老成的女子吗?福临不禁自问,他着实无法将眼前这个调皮可爱女子与早晨在太和殿上那个心机叵测的女子联系起来,一个人真的是可以有那么多面吗?那么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是的她,而哪一面又是装出来的呢?想的越多,福临的心越是难以平静,那难得的一笑也有些挂不住了,片刻时间这笑容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静默,专属于帝王的冷漠。
“皇上,我说错什么了吗?”听到福临的笑声,孟古青压住要吐出来的冲动,几大口将那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咽了下去开腔问道。
“娘娘没错,答生就对了!”还是刚才那位老嬷嬷的声音。
孟古青听得有点一头雾水,抬起头看看福临,看看安澜,看看穆雅,再看看满屋子憋住笑意的人们,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哦……”了起来。聪明如她怎么就没想到刚才那一声“生”讨得只是一个好意头呢!
在孟古青的思绪间,堂屋之中的众人渐渐退了出去。孟古青知道,至此这大婚的礼算是成了。依例接下来的这一个月福临都是要歇在这坤宁宫的东暖阁的,思及此孟古青的脸上飞起两抹红霞,这男女之间的事嬷嬷以前也是教过的,只是当她真的得面对的时候,却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众人退下之后,东暖阁内又恢复了清净,只剩下仍然并肩坐在喜床上的孟古青与福临两人大眼瞪小眼。
咕噜噜,孟古青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脸上一阵潮红的她下意识的低下头用手捂住肚子。其实这也难怪,折腾了一整天的她直到现在只吃到刚才那一口半生不熟的饽饽。
“这下奴才怎么伺候的,哼”福临不板着脸执起孟古青的手拉着她慢慢走向堂屋中间的。这时孟古青才注意到在堂屋的中间早已经摆起一桌膳食。
二人走到桌前坐下后,孟古青才恍然察觉到自己早已羞红了双颊。虽然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但这是二人第一次有亲密的接触。福临的手凉凉的,很大,有几分粗糙,还有几个茧子。毫无来由的,孟古青便爱上了这样是只交握的感觉,无比缱绻。
虽然很饿,但孟古青仍记得等福临入座后才敢坐下,这是君臣之礼亦是夫妻之礼。
“皇后,此刻没外人,你不必那么拘束。”福临生涩的说着,他早已看出了孟古青的不自在。只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并不惯说这样关怀的言语,语气难免生涩。
这简单的一句话听在孟古青的耳里却变成了责备之言,还有些许的失望,他叫她“皇后”,不是“静儿”也不是“孟古青”,是“皇后”。一个陌生的称谓已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许多“我……臣妾……遵旨。”
福临将一碗燕窝粥推到孟古青的面前“饿了一日了,先吃点燕窝粥暖暖胃。”
这一句话比之刚才已暖了几分,孟古青听后甜甜的笑了,露出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谢皇上!”
“静儿,过去你不是这样叫我的!”看着孟古青的笑福临痴痴的说着,他忘了使用那个天下间只有他能用的自称。
孟古青依然笑着,甚至比先前笑的更甜了“大婚前皇父摄政王曾对臣妾说过入了宫就要按宫里的规矩来,不可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任性了。而今臣妾已经是皇上的皇后了,若再称皇上做哥哥岂不是乱了规矩。”是的,此刻她已经是他的妻了,不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了。
话毕孟古青低下头,开始慢慢的喝着燕窝粥,她把头尽量的压低,只想藏住自己绯红的双颊不让福临发现。
皇父摄政王!臣妾!皇后!这几个字犹如惊雷劈在福临头上一般。他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盯着孟古青低着的头冷笑起来。
“朕在还有些奏折在乾清宫没看,今晚就歇在那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给太后见礼呢!”不等孟古青有所反应,福临一扫衣袖站起来头也不回似落荒而逃一般的大步走出东暖阁。带着本就候在门外的常喜疾步走去。
当孟古青反应过来起身追到门边是只来得及看清福临笔直走出坤宁宫的背影。
看着福临渐行渐远的身影孟古青的无力的靠在了门边,他竟就这样走了,在他们的大婚之夜!
“娘娘,奴婢扶你进去吧!”穆雅小声的唤着孟古青,用力扶起她瘫软的身躯。她看到了福临跨出东暖阁那时的表情,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告诉自家格格。因为那时她所看到写在福临脸上眼底的满满都是厌恶。
孟古青回过头看着东暖阁满室的通红不禁莫名的心生一阵怒意,他居然就这样把她丢在了这通红的屋子里。
“传旨,封了东暖阁,移居正殿!”孟古青冷着脸转过头对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小太监说道。
皇上歇在乾清宫皇后封东暖阁移居正殿这条消息在落锁前便传遍了东六宫。次日清晨来临之前皇上不喜皇后这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紫禁城,就连辛者库最低等的浣衣宫女也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