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老卓回来了，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一脑门衰气的张德晓正推门从研2楼409寝出来，被卓左右堵了个正着。
“小得张,你已经知道了？我被坑得好惨，连住店的钱都没有，只好到你这挤几天了。”
绰号“小得张”的张德晓因为成绩好被推了研，人邋遢又木讷，心地太善，表面上跟小德张的油滑没任何相同之处。他学的是木材科学与工程，其实就是个高级木匠，头发乱糟糟的，里面星星点点地嵌满了实验室里飘落的木屑，老也洗不干净。
“别说了，老卓，咱俩煮方便面也能过。我急着要打电话给你，就怕你连路费都没了，导师刚给我发了1500块家具设计的钱，想给你先用着。正好我同屋刚被导师发去云南考察林木资源去了，你住下来，再找工作。你比我有能耐，早晚东山再起。”
卓左右被“小得张”的关心和体贴弄得眼睛都红了，拿下背上的双肩旅行包在他身上亲热地碰了一下，顺手扔进屋里那张空了的床上，转身跟他一起下楼去了。老张去实验楼里继续****的木匠活，卓左右看时间只有下午两点，打定主意去趟中关村把自己八成新的戴尔笔记本卖掉，他心想光靠老张那俩钱儿，我俩都得饿着。
这第一份工作的失败，确实大大地打击了卓左右的自信心，过去北京的繁华大气在他现在看来就是喧闹和拥挤。午后的艳阳照不透他冰冷孤独的心，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从这职场的“狼狼”打击中复原过来。
回想起找的这第一份工作的过程，卓左右感慨万端，求职简历上自己伪造了工作经验，说自己兼职卖过保险，当过学生会文艺部长，还得过大学生演讲比赛一等奖。争取被面试的机会时，那怀里像揣了只老白兔，上下乱蹦、忐忑不安。可人家老板竟然买两架飞不起来的直升机摆在总部，彰显实力，忽悠百姓，说得自己像一个民族英雄兼任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也没见心慌。
这场谍对谍，老板完胜。高，实在是高啊，真高！
九成新的戴尔双核独显电脑就卖了2500元，中关村那儿真是黑。它怎么就那么黑,它赛过黑李逵,它气死猛张飞。卓左右不知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词儿来，大概是有了2500元垫底，郁闷的胸口有些疏通了。
卓左右穿过一条海淀黄庄的小胡同，心事重重地准备抄近路回北城林业大学，没想到好悬撞上一个人。抬头时，那个40多岁的打扮像机关干部的男人已经凑到卓左右身边，小声地对他说：“同志，买书和光碟不，内容相当庸俗。”边说还边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卓左右被那家伙奇特的举止给逗乐了，想想自己也的确应该庸俗一下，就说：“啥好玩意？拿出来看看。”说完也向胡同两头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两眼，心想我怎么也被他给带拐了。
等那个看起来有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把纸包纸裹的杂志和光盘拿出来时，卓左右激动地就说了一个字：“滚！”
原来那家伙拿出来的是公开出版发行的性知识杂志《人之初》和《新婚夫妻性生活指南》光盘。
这个卑劣恶心的家伙，看我戴个眼镜，还以为我是闷骚胆小的性苦闷青年呢。卓左右边想边乐，想一想后来还真受启发了。对，我何不买本庸俗的励志读物，为自己在庸俗的社会庸俗地生存找个坚强的理由？
拐弯儿到了风入松书店，卓左右上去就在书架拥挤的励志书丛中挑了本叫《二十几岁改变一生的书》，准备给自己打打气、励励志，好重头来过。总之他没有退路，因为没脸回到东北那个叫通化的小山城，畏畏缩缩地终老一生。在把父亲寄过来的3万元钱挣回来之前，他不敢告诉父母那钱悲惨的下场，回家就更不敢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