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酒厂的账务上突然多了三百六十万的现金，让秦泗海心中澎湃不已，前几天施歧山还在会计室里不断地抽着烟踱着圈子，还在为资金的事情发着愁，而今天钱来了，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秦泗海匆匆地跑向了车间，拉来在那里清点原料，心中犯难的施歧山。
“施厂长，来了，来了！”秦泗海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有了钱就意味着可以开工生产了，可以开工生产，就意味着厂子起码有了活路。
“老秦谁来了，让你这么激动！”施歧山见一向稳重的秦泗海，今天这样的反常，心中不由好奇着。
“不是谁来了，是钱来了，三百六十万！”秦泗海脸涨得红红的，肥硕的嘴角一裂，只是剩下傻笑了。
施歧山先是略微一愣，然后激动地搓着手转起圈来。酒厂可以酿出好酒的那口古井现在已经找到泉眼了，厂里正在扩大泉眼，扫清里面的淤泥，并且正在安装大功率的水泵，随时准备投入生产，可就是缺生产用的钱。
厂子中的职工除了少部分几位有关系的人调离，别得都按时到厂里报了到。这让本来显得空旷的厂区，一下子热闹起来，这是施歧山多年没见的场面了。他还记得自己才来这厂子的时候，每年过节厂里发福利，就会出现一次这样的场面。
四个车间的酒厂中层干部都民主选举出来了，选举的结果施歧山很满意，没有一个是混时间的二溜子，这和以前的中层干部是天壤之别。
可是那时他的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因为他知道酒厂的资金迟迟未到，无疑是一颗能毁掉一切的定时炸弹。
没想到自己是杞人忧天了，没出几日资金就真得到了，他在心中想着，看来孟凡成的实力，不是自己所能度量的。
“老秦，赶快和职工说说这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施歧山抓了手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说着。
秦泗海转身就往外面跑，边跑还边回头对施歧山喊着：“你咋不通知小孟老板来给中层干部开会呢！那可是他交代的事情。”
“那还用你说！”施歧山笑着对秦泗海喊着，脚下也不停，匆匆地去给小孟老板打电话。
“小孟老板，你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呢？”施歧山边跑边在心中想着。
……
下午两点的时候，孟凡成没有一丝拘谨地坐在酒厂的会议室里，背后还放着专门从小学校借来的两块小黑板和一盒粉笔。
本来工整地坐在下面的才选出的十二位酒厂中层领导，心中诧异不止。他们原来以为这是自己开过的上千次会议的又一次重演，可是后来他们越来越感觉自己是小学生，现在的他们正在课堂中，认真得上着自己开学的第一课。
孟凡成今天这一课给他们讲得是卫生生产，他把酒厂生产的几个步骤都制定了标准，严格控制生产过程。
这是他从前世大学中学习的茅台酒的制造管理中得到的启发，把这套运用在啤酒的生产中，也是不错的主意，何况以后也是要生产白酒的，就算先演练了。
施歧山在下面不断地记着笔记，孟凡成的理论让他的思路顿时打开，对酒厂的未来也是充满信心。
孟凡成还在结束的时候给大家讲了一下品牌意识，讲了销售的艺术，以及最重要的啤酒的研发。他说研发新产品才是企业的根本，让这些新上任的中层以上领导，有些突破九七年的局限，似乎看得比别人更远了一些。
可是孟凡成在讲得时候，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一位好的老师，偶尔客串一下还是不错的，要是一直帮他们上课，自己真的没有那种能力。他不自由得想起徐福学院的老师丁克甲。这位曾经被关过牛棚的右派老师，要不是那种宁折不弯的性格，估计他早已经是经济界的泰斗了。可就因为他那样的性格，注定远离北大，远离北京，甚至差点远离经济，在徐福这样的小城市默默地教书育人。
要是能请丁老师来给他们上课，以他的能力，他们可能受益会更大。
孟凡成在心中想着，要想请动丁老师，谈何容易。
过足了一把老师瘾的孟凡成心情还有些澎湃，也知道为什么丁克甲宁愿远离那么些旁人认为重要的东西，而不肯离开讲台了，原来这三尺讲台的确有许多的魔力。
他见在下面互相讨论着，相互研读对方笔记的酒厂干部，似乎看到了酒厂的生机。施歧山和秦泗海这时走上台，站在孟凡成的对面。
“刚才你说的啤酒的研发我们现在也都明白了，本来我有个徒弟叫汤涛，很有这方面的能力，可是以前由于厂子效益不好，他没有施展的机会，而且还和吴坤闹过别扭，于是他一气之下去了广东。要是他现在在这里，我估计我们不缺乏新的酒类品种。”施歧山说着。
“那孩子我也知道，确实是个人才，心气也不高，就是爱好钻研。为了这个施厂长以前还顶着压力给他建了个实验室，为这没少和吴坤闹。后来据说他去了外资的酒厂，在那里很受重用。”秦泗海也说着。
孟凡成心中感慨为何徐福酒厂会走向倒闭了，要是能留住这样的人才，再抓紧管理，它是怎么也不会落败到今天这样。
“能联系上他吗？”孟凡成问道，现在酒厂就还缺这样的人才。
“联系倒是能联系上，他的女朋友以前也是我们酒厂的。女孩子长得不错，就是看好了他那股钻劲。由于女孩子学历低了些，他那边的酒厂没能安插个好位置，去年还一直在我们这里。据说今年可能能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现在已经是那个外资酒厂的研发经理了，要是他们一结婚，她也不在深圳外资企业上班了，而是转到我徒弟的酒厂里。”施歧山对自己的徒弟情况很了解，可见他们还有接触，口气中也有着自豪。
“要不是施厂长惦念着这个厂子，也早就过去了，那边可没少花大价钱来请他！”秦泗海笑着说。
“现在我派你去找他，能把他挖过来吗？”孟凡成问着。
施歧山皱着眉头，推了一下厚底黑框眼镜，无声地在那里沉默着。
“我这里给他安家费，还有三室一厅的房子，年薪可以定在二十万。”要不是施歧山提到这样一位徒弟，他也是已经考虑好以这样的价格，从大酒厂挖来一位能搞出成果的科研人员。
施歧山和秦泗海听到孟凡成的回答有些咂舌，这样的待遇在徐福甚至在九七年的全中国，都是丰厚的。他们知道孟凡成绝对不会是开出空头支票，以这些天的接触，他们知道这位还没有上大学的孩子，有这个能力。
“要是这样，我试试！”施歧山斩钉截铁地说着，从他的口气中，孟凡成感觉这事成功的把握极大。
“老施要是去了，一定是没有问题！”秦泗海松了口气般地说着，他也知道这样的人才回来，对酒厂意味这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就安排一下厂里的事情，去广东一趟，希望能把汤涛请来。”孟凡成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演讲稿说，“先让他们散了吧？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施歧山转过身对后面的中层干部说：“今天的会，不……今天的学习就到这吧，各车间回去检修设备，别耽误了开工。”
底下的人答应了一声，还不忘议论地走出了会议室。
孟凡成见他们都出去了，转身擦了身后的小黑板。
“两位可是答应要给我的一件事情保密的，不知道还算不算？”孟凡成说着。
“小孟老板，你就说吧！我们两个老家伙说的事情，肯定是算的。”施歧山说着，秦泗海不断地点头。
“那三百六十万，其实是我给职工讨要的工钱，现在先放在厂里周转，我算职工的利息，以后要是有人想投股份的，也可以，不想的可以提现款。”孟凡成说的话，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突然轰在他们的心里，如同电光火石。
他们心中纠葛的不是对孟凡成挪用了属于职工血汗的恨，而是惊叹他们本来想也没敢想去讨要的工钱，居然这么容易的就被孟凡成给讨要过来了，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奇迹。
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事本来孟凡成完全可以隐瞒的，但他却全盘地告诉他们。可见孟凡成对他们的信任。
“这钱真的是我们的工资？”秦泗海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不错，而且是这两年的，不过是以最低工资保障的标准发放的。”
秦泗海与施歧山对望了一眼，心中满是喜悦，这对职工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会去怪孟凡成，不去给他先隐瞒呢？
“这事你放心！我也不民主一回，这事我做主了，钱先放在酒厂用！”施歧山说着，秦泗海忙点头附和着，“我也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要是你不帮我们讨要，这钱我们职工恐怕是一分也不会得到的，我们职工还应该感谢你呢！”
孟凡成被秦泗海说得不好意思，他是个普通人，以前也痛恨这种暗箱操作。现在自己这样做，他总是感觉自己在做什么错事，心中老是不安。
“是啊，小孟老板，你就不要有什么顾虑，只要厂子搞好了，我们再加倍还给职工就是了。这也是曲线救国吗！”施歧山晃了晃凌乱的脑袋。
“理解万岁！”孟凡成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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