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丽发狠要给女儿添嫁妆，一万块仨字刚一出口，自己先心疼起来，别人嫁女儿收彩礼，莫家嫁女儿倒贴，小南真是不开眼，那么多男人，偏偏要挑个家里穷的叮当响的！
莫南仰头看着一副英雄气概的老娘，失望地只好苦笑：“一万块？妈你知道现在怀柔的房价多少钱？”
陈春丽皱着眉头回忆：“新楼总也得五六千吧。”
莫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老娘，陈春丽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壮着胆子问：“你笑什么？”
“笑你大方呗，给这点钱在咱县里够买两平米的地，能放下好大一张桌子咧！”
陈春丽再傻也听出来是反话，只好说：“那你想要多少？”
“十万有没有？”莫南一瞧见老娘脸色煞白，立刻改口，“八万也行，现在房价实在太高，最便宜的也要一万四五，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跟你们借，等过几年缓过来了一定还。”
陈春丽半天才答话：“我们又不是财主，哪有那么多。”
莫南只好再次退让：“五六万也行，好歹凑个首付。”
“小北也要结婚呢……”
“小北说的不一定靠谱，现在的年轻人谁愿意那么早结婚啊？我看他们也就是随口一说。刚我问过丁小华，他俩才谈了半年多，谁信他俩就要结婚呢！就是真结婚也不能这么快吧，小北那磨蹭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今年结，指不定得等两三年呢，到那时候我肯定把钱还上了。”
陈春丽赞同女儿关于儿子磨蹭脾气的断言，然而掏钱给儿子买房天经地义，谁见过拿钱倒贴女婿的？嘴上说借，这钱一出手怎么好跟自家女儿催债？只说：“小北跟小华都住一起了，我看是真要结婚。”
莫南心说住一起不结婚的多了，我跟李天辉还一起住了两年呢！只不过同居这事一向瞒着老娘，于是只说：“我跟小北都是你生的，你把钱留给他结婚，对我一毛不拔，你真好意思。”
陈春丽赶紧往老公头上推：“我又做不了主，你跟你爸说嘛。”
娘俩正说着，只听见一阵脚步响，陈春丽赶紧迎出去，只见儿子黑着脸走在前头，丁小华气呼呼、泪汪汪地跟在后头，陈春丽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这孩子真不懂事，头一回上婆家就跟小北闹别扭，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莫福生跟进来问：“饭好了没有？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事。”
陈春丽忙说：“马上就好，”一边喊莫南，“去把当间的桌子收拾收拾，再过来端菜。”
莫南一头嘟囔着：“放着宝贝儿子不舍得使唤，巴不得我长四只手出来干活。”一头放下火钳往外走，谁知道前脚刚迈出厨房就听见莫北说：“不吃了，我们要回去。”
陈春丽急了，赶紧说：“这孩子，好好的干嘛不吃？”
莫福生也发话说：“小华头一回来，哪有饭都不吃就走的？你要是怕赶不上车待会儿我开车送你们。”
莫北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吃，你们自己吃吧。”
陈春丽正不知所措，丁小华开口：“不吃饭也行，话你得说明白。”
莫北呼一下转过身对着她，板着脸说：“不是跟你说回去商量吗，你凑什么热闹！”
丁小华直勾勾看住他，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回去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死胆小鬼，昨天说的好好的，临到跟前你又往后缩！”
莫北也火了：“闹闹闹，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闹！我难道不是为你好？有本事你养去！”
“我养就我养！”丁小华一梗脖子，冲着陈春丽嚷了一句，“阿姨，我怀孕了，他非让我打掉，你说怎么办！”
莫福生手里的盘子当一声掉在地上，栗子面小窝头骨碌碌滚了一地。陈春丽眼前一黑，嘴唇不由自主哆嗦起来，使了半天的劲儿楞没说出一句话。
莫南张着嘴站在门前，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抬眼见莫北一脸气恼焦躁，这才意识到，丁小华说的并非假话。
“昨天他还说星期一就去领证，把孩子生下来，来这儿的半路上他就反悔了，逼着我去做人流。从他知道这回事就开始逼我做人流，要不是我一直扛着不答应，这孩子早就没了！”丁小华指着莫北的鼻子，一边说一边哭：“就好像不是你自家的孩子，我就不信咱俩还养不活他一个！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头一个孩子就不想要！你当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怕结了婚你不自由吗？你只图舒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莫北额头上青筋暴跳，吼道：“别光说我，你好到哪儿去！跟你说了多少回小心小心你不在乎，稀里糊涂弄个孩子出来谁养？你挣的钱还不够你买化妆品的，孩子生出来跟着你喝西北风？三天两头换工作，连房租都都交不上，我看你能顾住自己的嘴就不错，生个屁的孩子！”
“你比我好到哪儿去？你上班到现在不也还从家里要给钱吗，我好歹没问家里要！”
“哼，你家里要是有钱你舍得不要！”
丁小华哇一声大哭起来：“莫北我告诉你，我就是生下来吃方便面我也要生，我一分钱也不花你的，你个臭没良心的混蛋！”
莫北怒目相对：“你不找我最好，我巴不得！”
莫福生咣一脚踢翻水桶，大吼一声：“都给老子闭嘴！你俩明天去领证，过两天请客摆酒，我看谁敢动我的孙子，我打折他的狗腿！”
莫北吓得一哆嗦，气焰不由自主矮了一截，嗫嚅着说：“我养不起，我工资还不到两千，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
莫福生气呼呼地说：“你养不起送回来我养！”
陈春丽回过神来，眼泪汪汪：“妈给你买房，你别犯浑，多少人想孩子都想疯了还怀不上，你可千万别干傻事。”走过去拉着丁小华擦眼泪，“你别跟他顶着，让你爸跟他说。你们年轻不懂得，怀孩子的时候生气，将来生小孩准是气胞胎，头大肚子大，送到医院都治不好，以后不准跟小北生气。”
莫南本来在替弟弟担心，听见老娘的“科学论断”，忍不住又笑，又怕老爸看见冲自己撒火，赶低下头。
莫福生下令一家老小回屋，板着脸说：“明天就去领证，完了回家办酒，老老实实把孩子生下来！我跟你妈这些年攒了点钱，全都给你们买房去，再敢说没地方住要动我的孙子，看我不打死你！”
丁小华破涕为笑，忙说：“谢谢爸！”
莫福生又看莫南：“买房是花大钱的事，我跟你妈钱不多，你也帮帮你兄弟。”
莫南几乎要哭了：“我刚才还跟我妈借钱呢。”
“你借钱干啥？”
莫南吞吞吐吐：“买房，结婚。”
莫福生瞪眼：“结婚向娘家要钱？李家干什么吃的？你们买房子找他家要去！小北这样子你也看见了，我那点的钱还不够他折腾的。”
莫南呼一下掉了泪。莫福生不忍心，就把口气放软些又说：“你别哭，我跟你妈商量过，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一万块钱压箱。”
莫南心说，偏心眼，打一棒槌再给个蜜枣，当我是小孩啊！小北买房你们倾囊而出，我买房你们连借都不肯，小北是你生的，我难道是大街上拾的？那眼泪越发掉的快了。
陈春丽赶紧接着哄：“不是我们偏心，你们结婚买房本来就是李家的事嘛，我们钱多要是肯定也给你，现在又不够。你在城里上了几年班，钱存的不少，小李工资又高，你们让李家再添点不就行了？你爸都开口说了给你办嫁妆，别哭了，小北过得艰难，小华又大着肚子，你当姐姐的懂点事，别跟他们争。”
莫南心里大声喊着：偏心偏心偏心！我难道是为了嫁妆，我是受不了你们俩偏心！一万块钱只够买半平米的地方，连个马桶都搁不下，我要那个干吗！半是赌气半是试探说：“你要是这么说，我也不要压箱钱，干脆都添上给小北买房算了！”
陈春丽大喜：“这才是当姐姐的样子嘛！”
莫南气的怔了，莫福生见势不妙，摆出一家之主的庄严宝相，清了清嗓子发话：“你真是老糊涂，哪有让闺女空手出门的？说好了给一万，再穷也不能少了闺女的！”
莫南赌气说了句：“我不要，都留给你们的好儿子吧！”摔门飞也似地往公交车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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