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南又是起了个大早，熟门熟路倒了三趟车，双脚落地时李天辉拍着胸口说：“阿弥陀佛，手机没响，这回总该签成了吧！”
赶去售楼处的路上不时碰见围成一团吵架的，莫南几次停下来想看个明白，李天辉一心办正事，死拖硬拽扯着她走，嘴里还嘲笑她：“你真是继承了中国人爱看热闹的优良传统啊。”
哪知道进了售楼处，里面吵得更凶，甚至还有怒发冲冠捋袖子拍巴掌看着要打起来的，莫南看着李天辉得意地笑，李天辉也笑：“好好，我去签合同，你想看热闹就呆这儿好好看吧。”
正说着忽然看见李天辉约好的售楼小姐在人丛里一闪，李天辉忙叫了一声，那姑娘跟没听见似的只管往外跑，莫南生怕她耽搁功夫，飞也似的冲过去拦住，劈头就说：“我们来了，签合同吧！”
售楼小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们来的这么早啊。”
李天辉这时候也跟了过来，热情洋溢地说：“是啊，想着手续比较多，早点来时间不也充裕些嘛。”
售楼小姐勉强挤出一个笑：“李先生，咱们到那边谈吧，你看厅里也乱糟糟的。”
“是啊，到底为什么事？一路上过来尽看见吵架的了。”
售楼小姐心说，待会儿只怕你们也要吵。勾着头匆匆给领到过道边上的一个小隔间，取出一份崭新的合同双手送上，低声说：“这是新印的合同，有几次有细微改动，您看看。”
李天辉笑说：“都看过三四遍了，还看呀？哪些地方改过的你给我指一下不就行了？”
售楼小姐硬着头皮翻开合同，虚虚拿手一指：“这里改了一下。”
李天辉一眼扫过去，笑容顿时化为乌有，噌一下跳起来高声质问：“怎么又涨了！”
莫南赶紧凑过去一看，单价那一栏赫然写着：10300。莫南一愣，不是说九千八吗？
李天辉已经连珠炮似的嚷了起来：“说好了九千八，怎么突然又变了？”“你们到底讲不讲信誉？”“前天我说先草签一个合同你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就等着今天涨价？”
售楼小姐心虚却不羞惭，只是低垂了眼皮挂着职业性的微笑，静静等他发火完毕。
果然五分钟不到李天辉就自动闭嘴了。唱独角戏太过无趣，高腔高调地大喊又十分消耗元气，再说肚子里也没有新鲜词了，对方又死不回应。他无奈地望着莫南，说：“怎么办？”
莫南被这突出其来的状况砸到有点蒙，此时还在恍惚，死活不相信真的涨价了。死死瞪着售楼小姐，一字一顿问：“是不是涨价？”
售楼小姐平静地点头。
莫南这才觉得一股怒火从肚子里窜上脑门，攥着拳头吼了一句：“是不是今天才提的价？所以你昨天不让我们签合同？”
售楼小姐心说这个人反应也太慢了吧，这时候才想起来生气！用最甜美的声音解释说：“小姐你误会了。提价是上周就已经决定的事，并不是为了提价所以才不跟你们签合同，昨天的确是新印的合同出了问题赶着去加印……”
“上周就决定了为什么一直没听你说过？我们跟你联系过这么多次你一句也没提，到跟前要签合同了你忽然说涨价，你什么意思？明摆着是等着提价所以拖着不跟我们签，这点把戏谁看不出来！你们公司是怎么回事，还讲不讲诚信，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
售楼小姐早起开门到现在这已经是碰到的第四个冲她大吵大闹的。自打知道涨价的事就猜到这批确定购买却还没签合同的业主必定不好打发，早准备了防噪音耳朵和一颗油盐不进的心，此时不管莫南怎么吵嚷，只咬紧一句话：“对不起，怪我之前跟两位没有沟通好。提价是公司上层研究决定的，我们作为雇员事先也不清楚，并不是有意拖延。怪我没有及时通知两位，实在对不起。但是小姐说我们拖着不签等涨价，的确是误会我们了。最近所有的楼盘都涨了，像旁边的第八街区，开盘比我们早，档次没我们高，都已经涨到一万一了，现在的行情就是这样……”
“价钱是你们一早就跟我们说定的，即使要涨价也应该是从现在开始涨，怎么能连我们这些已经定好价钱要签合同的一起涨？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是这样的，行里的规矩只要没签合同就必须按现在的价钱走……”
李天辉气哼哼加上一句：“没签合同怪我们吗？要不是你打岔早签好了。”
售楼小姐心说我要不打岔上头岂不是给我记上一过？再说我一个吃提成的，难道白放着钱不挣去学雷锋？再一次强调说：“两位的确误会了，昨天真不是故意拖延不签……”
莫南噼里啪啦又打起了机关枪，李天辉倒冷静下来了，瞟一眼大厅里吵得沸反盈天的人群，心知涨价已经无可挽回，于是按住莫南，平静开口：“我知道你们是在打擦边球，不过来评理的不止我们一家，大厅里那么多人，难道你们公司真能不闻不问？这楼以后还要卖，开发商肯定也不会只开这一个楼盘，这种严重影响信誉的事难道你们公司就没有一点说法？我们这批人总不能跟新顾客一样对待吧，价钱究竟还有没有得讲？”
售楼小姐眼睛一亮，碰上个脑子灵光的，知道什么最实惠。忙说：“公司也考虑到给大家带来了不便，十分抱歉，这样吧，我向上面反应一下这个情况，你们是早就确定要买的，我争取一下，也许能打个九八折。”
“九八折？太逗了吧，你们一下子涨出几万块，就拿一个九八折来搪塞人？”莫南怒气冲天。
李天辉又按住她的手：“九八折太没诚意了，至少九五折吧。”
售楼小姐心说好嘛，涨五万，再打个九五折减五万，感情涨价就是逗你玩大家图一乐啊？真会想好事！微笑答道：“李先生，这个九八折还得我向上面递申请，批不批还是两说，我一个雇员，权力有限，我也很想帮你，只是这件事不在我的能力范围。”
李天辉耐心问道：“最多能几折？”
“九八折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了。”
“九六折。”
“李先生，这样我真得很为难……”
莫南已经忍耐了多时，见李天辉还在讨价还价，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他肩上：“折个头啊，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家卖房的，这房我不要了！”
李天辉拽住她：“耐心点，再商量商量。”
“谁稀得商量！明摆着戏弄人！那么多楼盘，你干嘛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走！”死命一拉没拽动，干脆自顾自走了，李天辉只得跟了出去，好容易在门外赶上她，忙拦住说：“你怎么又性急？慢慢商量嘛，这事还有转机。”
“转什么机，懒得跟她致气！走吧，又不是非要在这儿买。”
“你明知道这里价钱最合适，再说房子你也喜欢。”
莫南想到那套房，一刹那有些动摇，抬眼看见大厅里吵的热闹的一群，顿时又来了气：“再喜欢我也不受这窝囊气，我宁可不要！”
“你傻呀，她要是能给打九五折，就等于没涨价嘛。”
“她能给打吗？”
李天辉沉吟道：“九五折有点悬，咱们再给她好好说说，看能不能争取到九七折，好几万呢。”
莫南见他一副谨小慎微恋恋不舍的模样，不知怎的忽然火气更大了，吼道：“明明是他们言而无信，你怎么搞得跟咱们求着她似的？有什么稀罕的，不要这房咱们难道就买不到了？真受不了你，上赶着给人送钱！”
李天辉对付完售楼小姐还要对付莫南，未免也有些上火：“价钱要是能谈下来为什么不买？明明已经看好了这套，你非要意气用事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亏？想找套价钱、地段、户型都合适的容易吗？难道咱们是亿万富翁跟人怄得起这口气？咱们看了半年多的房，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乱使什么性子！”
莫南没料到他也发火，一下就恼了：“感情我大老远跟你跑过来，受完了里头的气还要听你教训？你去死吧！”气冲冲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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