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明自顾自唠叨了一阵子，抬眼看见莫南心不在焉，知趣地打住，说：“唉，我真是糊涂，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跟她是什么交情，总不能让你帮着我骂她吧？怪不得她说我脑子有问题。也好，反正我也是穷光蛋一个，与其天天听她念叨我没前途，不如早点一拍两散，不耽误她的锦绣前程。”
莫南见他说得轻松，神色却极为复杂，既有不舍，又有气恼愤怒，其中又以恼怒居多。莫南深知其中诀窍，吴敏的行为本质上就是傍大款，这已经够让他难堪了，何况这大款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闹起来吧难免丢了饭碗，可要是不声不响咽下这口气，今后在公司怎么抬得起头？难怪他如此憔悴。
刘家明咕嘟咕嘟灌了一杯酒，往事稀里哗啦从脑子里往外蹦，顾不得眼前坐的是吴敏的死党，自顾自又说了起来：“我对她怎么样，你是从头到尾看着的，上学时就不说了，就说上班以后吧，别看我一年挣十来万，大小算个灰领，哼，我钱包里就没装过三百以上！这些年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除了吃饭交房租，差不多都给她买衣服买化妆品了，她说要买房，我让我爸妈到处托人，好容易找到一个买得起的尾房，我厚着脸皮问家里要了几十万交首付，辛辛苦苦给她供着，她呢？就去看了一次，又嫌卧室小又嫌地段不好，劈头盖脸把我训了一顿，再也不去了……”
莫南吃了一惊，忍不住插嘴问他：“你们买房了？我上回问她她说没有呀。”
“她当然说没买，她怎么会瞧得上那房子？才十五平的卧室，怎么衬得起她吴大小姐的身份？”刘家明酸溜溜地说道，“再说又没有步入式衣柜让她试衣服，又没有冲浪浴池让她泡香薰，她怎么会瞧得上？”
莫南此时顾不上关心他们的情变，抢着问他：“房多少钱？位置在哪儿？你一个月得供多少钱？什么时候买的？”
刘家明觉查到她的急切，虽然有些诧异，还是回答说：“八月份的时候一万四买的，在六里桥，差不多一个月供四千多吧。”
莫南脱口说道：“怎么这么便宜！”随即觉到这时候打听这个极为不妥，脸一红，低声说：“对不起，我一直在看房，所以听你一说九忍不住要问。”
刘家明笑了一下：“无所谓了，你又不是故意的。”想了想又说，“是我妈一个朋友介绍的，似乎认得开发商的高层，再说又是尾房，所以比较便宜。”
“什么是尾房？”
“就是一个项目里卖剩下的最后几套房。”刘家明有些疑惑，“你不是在看房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李天辉关心的多些，我就是瞎掺和。”莫南有心再细问他说的尾房还有没有剩，他妈妈的熟人能不能再说个情，又知道这时候说这个十分不妥，强忍住内心冲动不再多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家明无非絮叨些吴敏怎样狠心，自己如何窝火，莫南起初十分同情，渐渐发现他对于和吴敏分手并不见得如何伤心，倒是对她跟了赵阳这事耿耿于怀，怒气难平。到最后莫南终于醒悟过来，原来刘家明并不是想讨伐吴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然而心里憋得难受，总得找个渠道发泄一下，可这事又十分丢脸，不好跟别人说的，莫南反正深知内情，跟她说也无妨，所以单把她揪了出来。
这一通诉苦一直持续到小店打烊为止。莫南的同情彻底变成了身心疲倦，出门后一见刘家明钻进了出租车，立刻掏出手机找吴敏撒气：“死人，你们刘家明快把我絮叨死了！”
吴敏娇柔的声音在夜色中听来有几分陌生的冷谈：“谁让你理他的。早知道他那副德行，除了到处诉苦还能怎么样。”
“你们可好，一个电话拜拜了，我呢？夹在中间当和事老，烦死了！以后你再交什么男朋友别跟我说，免得你把人甩了我又得当不收钱的心理医生！”
“你自己心软要去，关我什么事。”吴敏语气里听不出一丁点惭愧或者怜悯。
莫南跟李天辉说起这事时，李天辉笑着问他：“要是有个大款追你，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去你的，想什么呢！”
李天辉笑嘻嘻说：“我看你对吴敏一点谴责的意思都没有，你俩一向又情投意合，你会不会跟着她学？再说了，放着那么个大款不要跟我这个穷光蛋，几个女人那么傻？”
“你去死吧！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俩再好我也不能对人家的事说三道四，你让我谴责什么？难道她换个男朋友还得先问问我的道德观？”莫南想这个李天辉说话实在混账，于是狠狠拧了他一把，“这种鬼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行了，见了她不许乱说，听见没有？”
“好好，我不说，唉，这年头，女人越来越现实了，长得帅有什么用？都不如有钱实在。说真的南瓜，要是赵阳追你，你怎么办？”
“他？那么大肚子还是个地中海，贴钱送我都不要。”
李天辉半真半假说道：“要是换个有钱又帅的呢？”
莫南竟然觉得心虚，仿佛眼前有无数个富贵帅哥的鬼影憧憧，暗自啐了自己一口，赶紧说：“服了你了，这种事都想得出来！懒得理你。”说着翻身冲墙果真不再说话。
李天辉以为她真生气了，忙笑着推她：“说着玩呢，你别生气嘛！早知道咱家南瓜对我忠贞不二，哪怕是布拉德皮特呢，咱南瓜瞅都不瞅一眼！”
莫南噗哧一声笑了：“要是皮特同学的话，嗯，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说笑归说笑，莫南心里始终惦记着尾房的事，于是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尾房吗？”
“知道啊，就是卖剩下的房子，网上有好多尾房超市。”
莫南顿时来了精神：“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尾房是不是很便宜？哪些地方有尾房？咱们哪天去看几套？”
“有的确实便宜，不过大部分差不了多少钱。”李天辉沉思着说，“我觉得其实就是那么一说，真要是物美价廉怎么还能剩下？而且听说尾房大多数都是朝向不好或者结构不合理的，还有的是管道什么坏了大修过的，上回论坛里还有个人说他买了一套便宜尾房，住进去才发现卧室顶上接了俩排粪管，郁闷的不行。唯一的优点就是大部分都是现房，不用等。”
“这些都无所谓，反正墙是包起来的，眼不见心不烦，关键是要便宜。刘家明说他在六里桥买的尾房才一万四。”
“这么便宜？你没问他是哪个盘？”
“我有那么没眼色吗？这种时候问他这种事。”莫南白了他一眼，“他说是他妈托了熟人才弄到这个价。”
“我说呢。”李天辉恍然大悟，“咱们去肯定又得贵上几千。”
“你不说有尾房超市吗？哪天咱们去看看嘛。”
李天辉见她一脸热切，不忍扫她的兴致，于是点点头。
莫南心花怒放，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憧憬：黄金地段上便宜又漂亮的小楼，宽敞的卧室，明亮的阳台，而且拎包就能住！尾房啊尾房，多美好的词汇，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李天辉抚mo着她柔软的头发陷入了沉思。不是没想过尾房，可是网上的评价大多数都是负面，而且确实比开盘时没便宜多少，只怕这条路行不通。一低头看见她兴奋的神情，顿时不忍心泼她的冷水，这些天工作和房子都有那么多不如意，难得见她高兴，哪怕是空欢喜一场呢，只要她高兴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