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回想起来，觉得李天辉的话很有道理，只要全系的人都投自己的票，又何必担心安义信对她的看法呢？
只是如何确定全系的人都会投她一票呢？
她跃跃欲试，想像袁明一样挨屋串联，探探口风，联络联络感情，争取多拉一张票，可是在心里想了一上午，还是面红耳赤心如擂鼓，死活不好意思跨出这一步，这时她才意识到，能站出来拉票，也是一种难得的能力。
下午袁明又来莫南办公室与众人谈心。莫南听她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房子，几次想张口问她对学生办竞聘的想法，每次话到嘴边心就一阵狂跳，死活说不出口。她鄙视着自己拉票行为的猥琐，同时鄙视自己连拉票都不好意思开口的胆怯，内心激烈争执，憋得自己耳根都红了。
好在没多会儿姚媛被于信一个电话叫走了。袁明轻声笑着说：“哼，肯定是为了学生办那个岗位，于信这两天可是做了不少工作呢，天天找安义信谈心。”
莫南心里又一阵狂跳。既然袁明主动扯到学生办的事，是不是顺势说下去，问问她的想法？
杨林燕笑嘻嘻地说：“谈心？我的上帝呀，这年头还可以找领导谈心？我以为只有部队流行这种做法呢！”
袁明嗤笑一声：“这才叫无孔不入呢，不过我看他折腾也是白瞎，他才来几个月呀，能跟我们莫南比吗，是不是莫南？”
莫南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结结巴巴地说：“我看不，不是，安主任一向比较喜欢于信，肯定更中意他，我，我没戏。”
“别逗了，你都报了名，给自己泄什么气呀，我看好你哦！”袁明热情地搂住了她的肩。
袁明走后许久，莫南忽然反应过来，袁明刚才那番话分明是试探，为什么不跟着说一句支持她的话呢？这下她肯定就放心了，说不定还会投自己呢。见鬼，怎么总是反应慢一拍！
她烦躁地敲打着键盘，琢磨着要不要找机会跟袁明说支持她，要不就趁这时候过去当面说清，一票换一票？这个想法一跳出脑海，顿时有个声音在耳边骂她：小人，背后耍手段的小人！
莫南猜想那声音应该是真实的自己。该死，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真想不到有一天她莫南也要为了职位跟人做交易！就算鼓足勇气找到袁明，难道就真能厚着脸皮把这意思挑明吗？
莫南更加烦躁了，键盘打的啪啪响，姚媛皱着眉头不满地说：“小莫啊，能不能轻点？吵得我都没法算账了！”
姚媛刚从于信那儿回来，回来时面带喜色，莫南猜她准是在跟于信商量竞聘的事，或者还在替他打听其他人的动向——不是或者，那简直是一定的，姚媛要是不打听小道消息，那就不是姚媛了，何况这些消息又关系到她外甥的前途。
这么说来于信不但有领导支持，还有亲戚帮忙，拿什么跟他争？莫南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算了，白费什么劲哪，何苦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还不如不管不问，让他们爱咋咋地！
她心里气不顺，只当没听见姚媛的话，继续敲打键盘，姚媛坚持不懈地继续抱怨，最后终于烦了，黑着脸甩上门出去了。
杨林燕吐吐舌头：“怎么了？你这不是故意跟姚老头过不去吗？”
“没什么，心烦。”
“嘿嘿，准是为了竞聘的事吧，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莫南不理她，杨林燕等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没劲，也悄悄溜了。
只剩下莫南一个，前瞻后顾，举棋不定。
第二天系领导召集所有竞聘的职工，先是开大会，重申了注意事项，了解大致动态，通报了资格审核的结果。大会散后又逐个开小会谈话，嘘寒问暖外加了解准备情况，莫南昏头昏脑的，连茶水也无心准备，好在此时所有人都很勤快，连开会时一向端坐不动的袁明都亲手给众人泡了茶叶，莫南正好乐得偷闲。
开小会的时候，莫南头一个被叫进去，她心里并没拿这当作多了不得的事，只准备了不到五分钟的话，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情况。话音落时发现高秀云向她使眼色，这才想到是不是还要表表决心，慌忙添了一段今后要怎么努力之类的话，因为是临时加上去的，未免说的结结巴巴，颇为狼狈。
她住口时安义信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莫南偷眼看高秀云，见她轻轻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暗示她干什么，莫南思前想后，猛然意识到还没有感谢领导，本来已经抬起身准备走了，慌忙重新坐下，没头没脑地说了几句感谢领导信任的话，半天没见安义信有什么表示，只好尴尬地住口，出门后一摸，这一脑门子的汗哟。
跟着是张岩，去谈了将近一刻钟，再接着是于信，差不多快半个小时。莫南十分好奇他们究竟有什么话可以聊那么久。袁明几个聊的时候也不短，那天中午经管系的都没有按时下班，等最后一个聊完，已经是十二点四十的光景了。
下午上班时莫南的情绪更不好了，有心找高秀云问问，又想到高秀云屋里还有袁明，未必方便敞开了谈，又想到高秀云虽然关照她，也许只是出于情面提醒几句呢，怎么好意思就此缠上人家问个没完？
这样思前想后左右为难，原本轻轻松松的一天，顿时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般，浑身上下不自在，更要命的是内心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之气，让她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看谁都不顺眼，为了避免口舌之争，只好谁来都不搭理。
结果没到下班杨林燕就主动关心起她来了：“莫姐，遇着什么事了，怎么一天都不带理人的？”
莫南这次意识到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看在眼里，她不好意思跟杨林燕细说，便推说身体不舒服，杨林燕很是乖巧地给她冲了一杯麦片，嘱咐她好好休息，还说：“赶紧把精神养好哦，你还得去演讲，舌战群雄呢！”
回家的路上莫南推着电动车一路步行，两腿走到瘫软乏力时忽然觉得想开了许多。既然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何必扭捏作态呢？如果别人都去拉票，干吗还不赶紧行动起来？难道非要显得跟别人不一样吗？她暗自下决心第二天一早就去挨屋串联，哪怕把脸皮磨破，也一定要把不好意思出口的话说出口，把不好意思欠的人情结结实实欠下，管他呢，难道世上只有她莫南是老实巴交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不行，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莫南也不是笨蛋，她莫南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看看到了家门口，天已经全黑了，小区里每一处灯火下似乎都隐藏着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莫南忽然觉得心很累，在这个城市她没有舒心的工作，没有温暖的小窝，究竟是什么值得她日夜忙碌、劳心劳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