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堂”是莫南盯了半个多月的新盘，8月底开盘，广告上说位于五棵松地铁站附近，交通便利，闹中取静，更完美的是整个楼盘以56平到89平的两居为主，小面积精装修，均价一万六，虽然还是贵，但考虑到精装修能省下一大笔装修费，而且面积最小的户型用公积金贷款的话一年还贷还不到4万，莫南对这个盘抱了极大的希望。
两人在地铁五棵松站下了车，按照广告上的地图朝东一直走，原以为十来分钟就能看见梦想中巍峨的新房，谁想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见楼盘的踪影。李天辉汗流浃背，一把夺过地图：“你是不是看错了？”
莫南跟他一样又热又急，指着地图嚷道：“怎么会看错？这上面明明画着朝南的路标嘛！”
李天辉研究了半天没摸出名堂，只好说：“方向没错啊，看着也不远，要不再走一阵子？”
二十分钟后头顶冒热气脚下打水泡的莫南终于忍不住给售楼处打了个电话，接线员的回答昭示出不止一个人没找到这神秘的地方：“你也在五棵松地铁下的车？咳，下次你来的时候先打电话问问，路虽然不远可是不大好找。你现在在哪儿？”
莫南没好气：“照着你们的地图一直往南走，都走了快一个小时了！”
“哦，那不远了，你往前走看见蒋家坟的路标就向西拐，然后沿着青塔路向南，在岔道口上拐到小屯路，再找吴家村，到了吴家村再走五六百米就是售楼处。”
李天辉一把抢过手机：“这还不远？你们地图上明明说离五棵松地铁只有十分钟路程！”
“开车喽，要是不堵车的话八分钟就到！”
两人倒了三趟公交车，找到售楼处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了。李天辉叹气：“好嘛，这也敢说是五棵松地铁附近？离了怕有几十里地吧！”
莫南一腔郁闷无处发泄，狠狠瞪了他一眼，李天辉知趣的闭嘴。
售楼大厅照旧一副热闹模样，有跟销售代表谈的热火朝天的，有坐在格子间里聚精会神签合同的，有站在沙盘跟前指点江山的。售楼小姐见又来一对儿送钱的，赶忙迎了上来，边走边打量：衣着平平，女的背的包不像是值钱货，男的穿着运动鞋，还不是耐克、阿迪，两人都是满头大汗，不像是开车来的。
这么一打量，热情不觉减少几分，堆上职业性的微笑：“先生是来看房的吗？事先有跟我们预约过吗？”
李天辉如实回答：“没约过，头一次来。”
“哦，那我先介绍一下我们的楼盘吧。”售楼小姐拿起小巧的指挥棒，熟练地指着沙盘：“我们的楼盘是个大型社区，一共有三期，这次开盘的是一期，共有四栋，两座南北朝向，两座东西朝向，都靠着路边，出入十分方便。两居是这次推出的主力户型，面积从56平至89平都有，大一点的还有108平至140平的三居……”
售楼小姐滔滔不绝讲了半天，看这两人都没有明显的反应，于是停下来问：“两位主要对什么户型比较感兴趣？”
莫南不自觉地答道：“便宜的。”
李天辉忍不住想笑，跟着又觉得没面子，忙弥补道：“两居，两居比较合适，56平的均价多少？”
售楼小姐越发肯定眼前站的是两个穷鬼，不过有生意做总比闲坐着强，于是保持微笑答道：“我们的价钱跟层高、朝向和户型都有关系，而且这四栋楼既有塔楼，又有板塔结合的，价钱都不一样，两位对那种户型比较有兴趣？”
莫南关注了一年多的房子，晓得塔楼因为采光和通风不好要比板楼便宜许多，想说要塔楼又怕人看不起她寒酸，耍了个心眼说：“这两栋板塔结合的楼是南北向的，哎呀，太阳一天到晚照着阳台，是不是太热了？我最怕热啊。”
李天辉暗赞一声“老婆真会装面子”，忙也说了句：“楼层太高也不好，万一停电就得爬楼梯了，还是五层左右比较好。”
售楼小姐低着头偷偷翻白眼：“想捡便宜货就直说嘛，谁不知道高层太贵你买不起？”懒洋洋地答道：“四号楼的三到八层比较符合你们的要求，户型朝西，每天只有下午四五点钟才能晒到太阳，不过视野和采光都不是很好，还有……”
莫南抢着说：“没关系，我不怕暗最怕热，你给我算算，总价多少？能不能用公积金贷款？”
售楼小姐心里说了句“穷鬼”，微笑不觉又少了一分：“均价一万五千八，能用公积金贷款。不过刚才我还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这几层因为价钱便宜，开盘的第一天就已经卖光了。”
李天辉脱口而出道：“靠！”跟着不好意思地讪笑：“这么抢手啊。”
“我们这个盘很好的，位置好，价钱合适，生活配备设施齐全，抢手的很，一期一共推出了四百多套，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套了，两位要是不抓紧点，恐怕下次再来一套也没有了。”
莫南呆了半天，厚着脸皮继续问：“那现在剩下的楼层不太高的小户型还有多少？有塔楼吗？”
售楼小姐一抡指挥棒：“2号楼的七至十层还有几套房，七层朝西的这两套均价一万七千二，八层均价一万七千三。”
“你们广告上不是说均价一万六吗？”
售楼小姐的不耐烦从心里过渡到脸上：“那是开盘时的价钱，我们的楼盘位置好，户型好，一出来就抢的差不多了，当然会涨价。”
莫南看见她的臭脸，忍不住嘟囔说：“就这还叫位置好？广告上说在五棵松地铁附近，我看这附近是按开飞机的速度算的吧。”
售楼小姐貌似答非所问，实则暗藏玄机：“我们这个社区主要针对的是年收入二十万左右，有车并且注重生活品位的年轻白领。”
莫南十几秒钟才品味出这话里的意味，又气又臊，不觉红了脸，李天辉本着想捡便宜就不能怕挨呲的大无畏精神继续追问：“七层多大面积？有户型图吗？”
售楼小姐不说话，噔噔噔径直向服务台走去，莫南正在疑惑，只见她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纸递了过来：“户型图，看吧。”
莫南忍着火气看了一眼，59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形状是正方形加一个小长方形组成的不规则的图案，图纸上看不出明显缺陷。
李天辉心里算了一下，总价一百零二万的样子，首付二十来万，公积金5厘多的利息，分20年还的话每年不到四万，摊到每月也就三四千，马马虎虎应付得起。忙笑道：“有没有样板间？”
售楼小姐听到这句话才勉强打起点精神，说了声：“请跟我来。”噔噔噔一扭身又走了。李天辉正要跟上，莫南一把扯住他：“不去了，瞧她那样子，分明瞧不起咱们，气死我了！”
李天辉见她吹胡子瞪眼睛怒的可爱，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只要房子好，计较这些干吗？再说咱们买房是给她们送钱的，她敢瞧不起咱吗？你要是觉得她态度不好咱就换一个，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
说的莫南倒觉得自己没气量，叹口气道：“算了吧，先去看房，大不了买的时候不从她手里签合同，让她赚不成提成。”
两人遥遥跟着售楼小姐的背影走了十来分钟，看见一片荒地上围着半人高的围墙，机器声震耳欲聋，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来回穿梭在砖石瓦砾之中，房屋的形状都还看不出来。李天辉忍不住问道：“这楼看起来还早得很呢，什么时候交房？”
“明年8月份。”
“那就是要等将近一年喽，”莫南嘟囔道，“还得住一年的破房。”
李天辉比她有条理，跟着就问：“房子都没成型，到哪儿去看样板间？”
售楼小姐不说话只管走，李天辉只得跟上，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赫然出现几间装潢一新的房子，售楼小姐一伸手指：“我们照着户型图在旁边盖了几间一模一样的样板间，进来看看吧。”
莫南一进屋就倒抽一口凉气，什么样板间，分明是鸽子笼！李天辉一米七八的个子，天花板只比他高出一个半头，有吊顶的地方莫南伸手就能够到，大卧室不超过十四平，放了双人床和一圈衣柜后只剩下一个小过道，小卧室跟李天辉现在的住的小屋差不多大小，搁了单人床和书桌之后只剩下巴掌大小一片空地。
李天辉面露难色：“客卧也太小了吧？”
“可以当儿童房，小孩子用不了多大地儿。”售楼小姐一转身，“卫生间三平米，厨房四平米，客厅没做隔断，将来你们可以自己隔出一个餐厅。”
莫南一眼瞧见客厅中央的大柱子，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哦，我们是框架结构的房子，这是承重柱。”
“能不能打掉？光这两根柱子就占了半个客厅呢。”
售楼小姐皮笑肉不笑：“小姐，这是承重柱，打掉房就塌喽。”
莫南忍气说：“面积不是59平吗？这样一圈看下来，统共也就是40平的样子。”
“59是建筑面积，使用面积46。”
李天辉嘘了一声：“使用面积太少了吧？”
售楼小姐面无表情：“三环内的楼盘基本都是百分之七十二三的使用率，我们的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七，已经很高了。”
“层高呢？不是说有两米七吗，看着不像啊。”
“两米七是没装地砖没吊顶，从上一层地板算到下一层地板的高度，实际是两米三左右。”
莫南忍不住嘟囔：“跟你们宣传的差的也太远了吧。”
售楼小姐不吱声。
李天辉也十分失望，笑道：“好像是有点不尽人意，没想到居然卖的这么火爆。”
售楼小姐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便宜不就够了！好房子倒是有，那不是一般人买不起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