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热闹的集市充斥着商贩们的吆喝声,一墙之隔,与熏了珍贵麝香的天香阁几乎身处两个世界。
飘飘一行人在平日难得来到的天香阁只呆了不到盏茶功夫,便又挨个往回走。五妈妈与身边的婢子金儿耳语一阵,待她走后,又与两位尊贵的少爷唠起来。
队伍走得缓慢。有些人不死心,仍旧期待着行走时弱柳扶风的风姿能吸引得人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哪怕今儿这次不能,还有下次。
天香阁是春风楼里位置最好的一间屋,专门用来招待地位尊贵的客人,从那里的窗口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大启景色优美的青山河。
青山河边遍植垂柳,偶尔飘过几乘飘逸快捷的舟子,颇有渔歌唱晚的风韵。
春风楼在青楼里面是早先开业的,虽没有许多的绝色美女,可占了这么个好位子,在业界的风头很劲,常有人慕名而来。
但是,虽然有那么多的客人,要想遇到一个愿意赎买看中的姑娘出去的可着实不多。
丫头们等在屋外,一个一个极隐秘地探头想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得一色半景,还没有把那精致的门帘子研究透彻,就无奈地一个个牵着自家姑娘回去了。
我能被准了进这个门,也是因为装扮得不打眼的缘故,这样才不会遮了姑娘们的彩。看她们懊恼冒着算意的小眼神就知道,肯定是以为妈妈另外提点的我,吃了独食。
柳溪猛地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往地下倒。恰好我走在她边上,忙扶了一把。哪成想,她很不愿意似地,厌恶地横了我一眼,依旧不依不饶地往地下倒,柳眉微皱,娇弱地“哎哟……”一声。
你爱摔,那就摔吧。我眼睁睁看着柳溪以一个优美的姿势侧坐在地上,慢慢揉着脚。
“你为什么把柳溪姐姐推dao了!”小紫留着尖尖指甲的指头直直指向我,一手叉腰地质问,却也不急着把她扶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个事儿!都堵在这里作甚么?还不给我回屋去?”五妈妈闻声而来。
“妈妈,这实在是柳溪自个儿不好,不怪小红的……”柳溪低诉。
五妈妈不耐:“小紫,带你家姑娘回去!”
小紫不甘地应了一声,愤愤地瞪了我一眼,矮身把地上的柳溪扶起来。
“五妈妈,这是怎么了?”精致的帘子拉开,透出一股子麝香。
随着一道男声,在座的人眼神都亮了亮,不约而同矜持地行了一礼,低下头。除了又坐回地上的柳溪和人群外没有随时具备行礼意识的我。
“没什么事儿,呵呵,姑娘们闹着玩呢!我刚叫她们再沏一壶水来。”说着朝边上的小紫使了个眼色。
小紫乐滋滋地凑过去,端正地施了一礼,依令而去。
杜三少爷闻声也走到门口,饶有兴趣地逐一扫视着我们,特特朝柳溪多看了几眼,挑了挑眉。
这里谁不是精于察言观色的人物,一下子,都噤了声。
柳溪这次险而又险的一招显然也受了些伤,走路也不稳当了,若不是五妈妈让我搀着,她自己想必磨蹭半天也到不了自己的房。其他的丫头,现在都低眉顺眼地跟在自家姑娘身后,不愿意靠近触了霉头的柳溪一步。
柳溪苍白着脸,牙齿紧咬着唇,手颤着紧握着我的手臂,长长的指甲仿佛要扣进我的肉里。
很快,一行人依次回了屋,飘飘独个儿经过我们的时候,凉凉地瞧了柳溪一眼,微不可查地哼了哼,目不斜视地走了。
柳溪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色又白了几分,目光似要在飘飘背后烧出一个洞来,手指清瘦嶙峋,恨恨地将我一把推开,自己抓着一边的雕花木栏一步一步挪着走。
木栏面向楼下的大堂,底下三教九流一看到平时需得重金才能瞧得一眼半眼的美女施施然莲步轻移,一时间拍桌嚎叫口哨不断。
一个愤恨,一边骚乱,都没有注意到柳溪一时愤然将我推开的举动是选在一个多么不适当的时候。
我也没什么准备,早知道,扶在她的另一侧也是好的么。
那时候,正好经过通向楼下的楼梯口,因她腿脚不便,又是走得靠近栏杆的部位。只需后退一步,眼看就要这么滚下楼去,轻则摔个鼻青脸肿,重则手脚骨折。
可恨的是,这个楼梯偏偏很是宽敞,让我想要展示我的灵活身手而抓着的栏杆都在一米开外。
当然,以我自身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也可以想出千百种的方法躲开这个意外。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想找到一个令众人信服不存疑问的就没有一个了。就算我有足量的彼岸花粉和忘川河水,可以让人忘记前尘往事,可也犯不着随意地给人。如果每次遇到什么事都要依靠外物,也实在没多大意思。
一系列的心理过程,只不过是从楼上到楼下的时间,快得很。
所幸,为了展现美人的风姿绰约,楼梯一阶一阶低矮宽大,加上各方面符合构造学生理学的摔倒姿势,停顿下来的时候,只是乱了几根头发,多了我逼出来的几块淤青。
杜三少爷自出来之后就没有再进屋,柳溪不知道,我自是看得清楚。她一直抱着臂倚在门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里呢,五妈妈劝了两次也没动地方。
柳溪这时也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寻找我的身影,看到我好好地爬起来站着,才放心地抚了抚胸口,踌躇了一下,又扶着木栏子继续走了。
“你怎么样?”
杜三少爷踱下楼,关切地询问我。身边的男装的女婢知趣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
“这是活血化瘀的,你伤得不轻,还是要找个大夫好好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动着骨头才好。”她拉过我的手把药交给我,轻声细语。
旁人眼神不好的看来,一个小小少男,一个小小少女,手拉着手诉说着悄悄话,这在春风楼里可是难得一见的风景。顿时又是一阵喧嚣闹嚷,嬉笑起哄。
十四岁的女子,打扮得好,若没有很多的观人经验,错眼看去与十四岁的少年差不了多少。
杜三少爷悲悯地揽过我,对跟在身后的五妈妈说道:“五妈妈,她卖身了么?”
“没有没有,只是在这里做工而已,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说的什么呢!我家少爷只是看她可怜,被人欺辱,随口问问而已。”边上的小厮装扮的伶俐丫头插嘴。
“是!是!我说错了。这丫头别的不行,这梳头发的手艺可是不错的。呵呵……”
杜三少爷撩起我的袖子,啧啧地看了看我手臂上的淤青,拍板定案:“我杜府给你一口饭总是供得起的,你收拾收拾,离了这里吧。”
五妈妈眼睛极力骨碌碌地打转,期待能让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万分的欣喜和对我的祝福。形势比人强,我低头不说话。基本上,我是没有话语权的。
“五妈妈,你没什么意见吧?”
“当然没有了,这可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红啊,要守规矩知道吗!”五妈妈眉开眼笑,她心里必定想着,以后与杜府也是有了门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