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伪笑
百花街的喧闹声吸引了宿白的注意力，寻声望去，宿白却是闹了个大红脸。这条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旌旗蔽空，最热闹处自然是那几座屹立在百花街上的恢宏阁楼。这几座阁楼分坐于百花街两处街头，第三座则坐落于百花街正中央。每一座阁楼光从外观上看去，便都是上好黑胡桃木与梨花木交相嵌套，雕栏玉砌构成，阁楼高达数十米，每一处窗花木门上都留下了大师级工匠的雕花手笔。张灯结彩，歌舞声声，即便是现在搂外，都能感受到楼内的莺歌燕舞，余音绕梁。
而惹得宿白一阵脸红的便是，这几座阁楼都是类似于一品红那般，是一处风月场所，或者说整个百花街都是风尘女子聚集之地，百花街的大名，无罪城内外恐怕鲜有人不知。因为这里的歌姬舞女，堪称一绝，百花街独有的百花羞，女儿红，天下独绝，风流才子浪迹百花街乐不思蜀，王侯将相为得百花街的才女佳人一亲芳泽，一掷千金。然而美女如云，眼花缭乱，薄衣蔽体，皓体半露，对于宿白这样血气方刚却****的小男子，还是太过刺激了些。
由此换来的自然又是紫苏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紫苏不顾宿白涨红的面孔，便又挽住了宿白的手臂走进来那三座恢宏阁楼之一的“子衿楼”。
一入子衿楼，楼内的姑娘见竟然有一名女子不由分说闯了进来，还以为是哪家的管家婆来此处抓人了，当即便围了上来想要将紫苏拦下。而紫苏则表情上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意料之中似的，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镶玉令，令牌中央金丝勾勒出一个“紫”字。围拢上来的人见此令牌，先是一愣，随后便冷汗直流，低头齐声应了一句“阁主好！”便纷纷退下了。
宿白瞪眼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人，再看着闲庭信步仿佛在自家似的紫苏，讶异道：“他们叫你什么？阁主？你不是一品红的掌柜吗？”
紫苏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是一品红掌柜啊？而且就算是一品红掌柜就不能身居数职了吗？”
紫苏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狡黠的看着宿白，双方对视了几秒，直到宿白害羞的撇过头去，才又带着笑意说道：“你不要以为风月场所都是那么不堪，这里的姐姐妹妹们都有着自己的苦衷，谁也不想自己头上顶着骂名。”
紫苏虽是笑着说出这番话，但是不知为何，宿白却感觉到一股凄凉和无奈的意味。只是楼上楼下，莺歌般女子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充满魅惑的娇笑，无法不让宿白将一幅幅混乱不堪的场景联想起来，心神不宁之下，便只是想到紫苏所说的，可能只是可怜这些女子吧。
毕竟一名女子能够在无罪城，在东土流放之壤这种地方依靠自己生存下去，某些时候不得不利用身体的优势。只是宿白入世太浅，对于一切污秽之事都有些抵触罢了。
紫苏似乎也看出来了宿白心中的一些东西，也没有多言，毕竟对方的身份自己没有说教的资格，自己要做的只是侍奉好他，在这无罪城中保护他的安全。其他的，宿白的思想和观念自己无法质疑，即便是宿白像是这城中年少早熟的公子哥一样要她的身体，她也毫无怨言。
她，她们颜品使，乃至整个百花街，自薛鼎将自己等人从死亡和绝望中拉回来的时候起，便是为了效忠十灭存在的。
“那是何人，竟然由紫阁主亲自带到阁主闺房？”楼下歌姬围拢起来窃窃私语道。
“咦，既然是阁主亲自出手，就由不得咱们多舌，小心被姐姐惩罚。”一名琵琶歌姬提醒道。
“原来紫阁主竟比我们还要年轻上几分？红阁主将紫阁主派遣到外城所谓何事？”一名平日里最为八卦多舌的小舞姬问道。
“你呀，就是好奇心太重才不得红阁主喜欢，那蓝阁主不也是一副小妮子模样吗？这有何稀奇的？”琵琶女道。
“那位小哥生得也真是俊俏，只不过面色有些发白，只怕身体发虚。你们说他应付得了紫阁主吗？嘻嘻嘻……”小舞姬笑道。
“你呀你呀，当心舌头被阁主割下来。”绕是这般说着，众女也一同娇笑了起来，纷纷散了去招呼今日早早就守在大门口的客人去了。
子衿楼洞门大开，客人们蜂拥而入，几个有些猴急的色胚登徒子，已经将咸猪手伸向了歌舞女姬们，而女姬也是应付有招，莲步轻移躲开，像是调戏般更是勾起了客人们的玩趣心，欢声笑语满堂起，轻歌嘤嘤罗袖舞。
“公子，面生得紧啊，您莫非是第一次来我们百花街吗？不如小女子为您歌舞一段，保证将您伺候舒坦了。”那名身材娇笑的八卦舞女迎面揽住了一名体蔽金丝绫罗衣的年轻公子哥。
那公子哥先是眉头一皱，有些恼怒这名风月女子的唐突不守规矩，但是见到对方眉眼生笑，可爱玲珑的模样，这股怨气便立马烟消云散了。只不过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怎么会将内心表露出来，表面上依旧皱起眉头，冷声说道：“本公子远道而来，今日方才进去无罪城内城，久闻百花街大名，也略懂诗酒书画，宫商角徵，想请教子衿楼阁主一番，不知你们阁主可否赏个薄面？”
男子说得彬彬有礼，语气却是尽显傲气，说话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将娇小舞女放在眼里。那名小舞女也是机灵，大眼睛转了转说道：“即是骊酒赋诗，我们我们姐妹中也都不乏诗书才女，吟诗作赋，定叫公子满意。阁主事务繁忙，还请公子理解。”
“哼，我家公子岂由你来指点，快让你们阁主出来，否则惹恼了我们铁丹街少主铁石岚，有你们好果子吃！”自称为铁丹街少主的公子哥身旁侍从模样的人接茬道。说着他将挽住自家少主铁石岚的小舞女一把蛮横的拽出，舞女猝不及防噔噔蹬几步，摔倒在地，稚嫩的细足脚踝处肿起了一个大包，看来是崴了脚。小姑娘伏坐在地上，杏眼泛潮，那名侍从和铁石岚正一脸得意之际，周围的常客则是看不下去了。
“铁丹街？就是那个整日锤子敲得叮当响，闹得街坊不得安宁的铁匠铺吗？”
“那可不是，仗着背后有一名邢堂斩立决撑腰，就神气得不得了。”
“嘿嘿，蠢东西，他不知道百花街背后可是财堂吗？”
一名高出铁石岚半个身子的彪形大汉站了出来，将受伤的小舞女扶起，冷眼嘲讽道：“在下武市付书博平日承蒙百花街看照，今日便也厚起脸皮救美，不容你再次造次。”
“哼！别拿武市吓唬本公子，你算什么东西，能够代表武市吗？好啊，你们说阁主事务繁忙，那刚才领着一个小白脸上楼的，难道是野女子吗？你们百花街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啊！”铁石岚怒极反笑，将心中怨气都作一番恶语吐露了出来。
想自己堂堂无罪城一街少主，今后继承父业，在东土也能够算得上一号人物，却不想在刚到无罪城外的一品红就吃了个瘪，那个俏生生的一品红掌柜至今铁石岚还想得心里瘙痒，然而自己的邀请竟然一再遭拒。憋了一肚子火的铁石岚今日本想到这东土声名远扬的百花街消遣一番，竟再次受挫。
铁石岚何曾受过这等气，十六成年之后，凡是他想要不想要的女人，哪个不是贴着脸往自己身上爬？可这小小的青楼女子，什么时候都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了？
“你们这是再给自己找麻烦！”铁石岚怒发冲冠，沉声道。
“不好意思，我呢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最看不惯辣手摧花，今天我鱼市也要管上一管。”一个衣衫不整，半掩半开的枯瘦男子，左拥右抱对铁石岚这边说道，“嘿嘿，就是老姬我，都不曾想过要一亲阁主芳泽，黄毛小子你也配与阁主把酒言欢？”
“那，那不是鱼市二当家的姬无颜吗？竟然还混迹在子衿楼，看他那鬼样子莫不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了吧？怎么还没死？”子衿楼角落里有人腹语道。
眼见站出来为这个小舞女撑腰的人越来越多，铁石岚额头冒出一丝冷汗，心道自己初来乍到，不便为自己以及父亲树敌太多，气势节节败退之下，铁石岚只好闷哼一声，扬长而去。
“你们给我记住了！”
铁石岚埋头离去，子衿楼气氛再度活跃了起来，姬无颜左右歌女纷纷展颜推杯换盏，敬酒姬无颜，姬无颜心情大好手上也变得不安分起来，四下游走在两女腰腹间的白肉上。小舞女也被付书博懒腰抱起，往内屋雅间走去，付书博脸上凌然正气全无，剩下的只有赤赤的欲念，看着小舞女的眼神当中，透露出火辣辣的意味。
子衿楼内激情的热火似乎因为这一段小插曲而点燃，生活中不乏地痞闹事，英雄救美的故事，而这番插曲虽算不上值得称颂的实际，也够姬无颜和付书博在女姬前吹嘘，以做坎油调情的借口。
什么狗屁正义凌然，子衿楼内的那些喊着护花使者名号的食客，此刻眼里有的，只有贪婪**。
君不见，那一张张虚伪、皮笑肉不笑般笑意连连的俏脸背后，也只是闪烁着冷酷的冰蓝幽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