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边走边说,平安返回院里。
进屋刚喝口水,乔波就从对面宿舍虎虎生风地赶过来,一进门,凌厉的凤眼就直逼俩人,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架势,眉飞色舞地问道:“哎,你们俩刚才去哪儿了?”
邵红红说是大队部邮了封信。
乔波并不关心这个,下午她刚刚立了威,不但出手教训了孙新鲁,还让于周艾三人臣服于她,就在刚才杨队长还为孙新鲁来说和,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让她不要抓住不放。能让这大猩猩来求请,这点面子她总会给的。只是她这边风风火火地闹着,张邵俩人却躲在一旁,好像没她们什么事,让她很是不爽。
为此她两手叉腰,凤眼一转,开始炫耀道:“他奶奶个腿的,你们说孙新鲁那狗东西,他不是在找揍吗!我啊就是看不惯那小子舔屁股溜沟子的样子,一路上巴结老姚,到这儿就巴结杨队长,瞧他那副下贱样儿。”说着凤眼一瞥张小素,露出呲牙咧嘴的模样说:“唉,小素,看到了吧?这下你看到了啊?你还查凶手,查查查!一旦这些人干起来,还不鸡飞狗跳哇,到时自身难保,我看你怎么查?”
张小素见她的叫声尖厉刺耳,气势大不相同,不禁皱起眉头,没想到这鬼丫头得势后,会这么霸道,像完全变了个人,当即没好气道:“哟,我还没发现哪,死丫头,你这么厉害,看你挺老实的吗,脾气到不小,简直就像个顾大嫂乔大虫!”
乔波被骂的一愣,脸上闪过不悦之色,随即挺胸摆尾地走过来,咯咯笑道:“德性……你才是乔大虫呢……唉,跟你说啊,我妈说了……咱们女的出外就得厉害点,免得受人欺负!再说啦,当前这革命形势,有些阶级敌人蠢蠢欲动,你说我能不给他点颜色吗?我呀……不像你,脑筋转得贼快,滑头一个!”说着,手指点向张筱素的额头。
张小素气恼地推开她:“你才滑头呢!哎,刚才我看见孙新鲁流了不少血,于发亮他们下手挺狠的吗!”
“这算狠吗,告诉你啊,姑奶奶我也动手了!”
张小素有点难以置信,这死丫头和孙新鲁只有两天的矛盾,怎么就演变成如此深的仇恨?
“怎么不信?于发亮他们也太没用了,在屋里打了半天,就是扭来扭去,最后一下,我是照他脑袋瓜打的,对这样无恶不作的老流氓,我是狠之入骨!除之后快!看他以后还敢算计老娘。”说着,忽然似笑非笑道:“哎……不过你可得注意啊,你和杨队长说话那会儿,你没看见那狗小子,看你看得连眼珠子都拔不出来了。我和发亮他们教训那小子,其实也是为了你。你呀,对那家伙千万别心软!”
见她硬生生地把自己扯进去,张小素大为光火:“去,瞎说什么呀,还为了我?找个好点的理由成不?我看你呀,上窜下跳,四处煽风点火,简直就像个***分子!咋……还想阴谋篡党夺权呀?”她还想说下去,见乔波脸色一沉,只好岔开话道:“哎,杨德才跟你说啥了?你总该透个底吧!”
乔波恨恨地板起脸道:“对不起……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现在吗,暂时保密!”
落户到羊家庄几天,俩人这还是头一次闹别扭。
张小素埋怨乔波非要搅到村里的是非里,而且还得势便猖狂。乔波却怨她帮忙不到底,对孙新鲁拒绝的也不够坚决。为此宿舍里的气氛也变得沉闷起来。
邵红红静坐在一旁,自然是俩边不得罪,她抓起毛衣,一边打一边瞥着眼,也不说话。
闷了片刻,张小素觉着闹下去不值,就白了乔被一眼道:“哎,那地区你还去不去呀?”
乔波低头坐在铺板上,晃着两条腿,没好气道:“怎么去呀?现在都被人盯死了。坐班车去别想!再说那么大老远的,中间还隔着戈壁滩,难道走着要饭去啊?再说,你没听队长那意思,真要去呀,那今后也就是黑户口,再别想招工了!他奶奶个腿的,这都是姓孙的干得好事……想想就恨,我看还是另想折吧!”
“那想啥折呢……?”张小素眼望渐暗的窗外,问了句。
乔波歪头瞥过一眼,屁股立刻挪过来,微微一笑说:“哎,我想好了……咱们啊,先得把那狗东西给收拾了,别让他太得势了。另外再把他们男的拢到一起……反正到时你们俩就听我的!”
张小素俏脸一沉,有点不乐意了。凭啥呀。这死丫头,竟然把她和邵红红当成了雇佣军,好帮着她去冲锋陷阵?她可不想这么傻。
而这节骨眼上,她还得提防被出卖的危险,所以只做同盟军,绝对不做傀儡。
这是她的底线。
见张筱素闷着头不吱声,乔波凤眼一扫,扭头就问邵红红:“红红,你啥态度呀。”
邵红红坐在床铺上,背靠着卷起的褥子,还在数毛衣针,好像没听着。
对此乔波冷然一哼,沉下白净的圆脸,额角吊起眉稍,自言自语道:“唉,我说啊,逃跑的事我都想好了,你们俩要不要听呢?”
张小素哧的一声笑了。这死丫头,又在玩心眼,故意吊人胃口!
见张筱素还在硬挺着,邵红红沉不住气了,“唰”地放下毛衣针,怔怔地朝这边问:“乔波,你究竟啥主意呀?”乔波先朝张小素瞥过一眼,这才回答道:“真想知道啊?那也可以呀,不过,你得先向毛主席发誓,绝对保密!”邵红红撅起嘴,瞪她一眼,不情愿地说:“发誓就发誓,我向毛主席发誓,好,你说吧!”
乔波这才微微一笑,将想好的主意说了出来。
邵红红听过,仍是一脸的疑惑:“这能行吗?这村里的人又狠又凶的,到时他们能听你的?”
乔波一脸自信满满,傲然道:“这你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说着见张小素仍像个泥人似地干坐着,便笑着伸手过来,推她晃她:“哎哎,我的个姑奶奶呀,你到底啥态度呀,快给句话——你要急死我呀?”
张小素扑哧一笑,绾了绾头发,再认真地看着她道:“我说呀,你真要和杨德才他们混在一起?这些人很危险的,你难道不知道?”
乔波凤眼回望着她,悻悻地说:“咋不知道啊。可眼下就这情况,要想逃走,你能依靠谁?又有谁能依靠,我找他们吗?也是权宜之计。再说环境变了,咱们也该随机应变,是不是,难道这……你都不明白?”
张小素叹声道:“明白是明白,总感觉这些人不像好人,似乎在利用咱们!”
“利用?”乔波刺耳地冷笑一声:“嗨,你呀,还真是天真。这年月谁又不被利用呢?能利用,说明你还有价值,还有机会。现在咱们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叫天天不应,为了以防危险,也只能将就了呗!”
这道理一摆开,张小素两眼为之一亮,算是受教了。
再想想:既然再没别的办法,只要能逃走,这浑水摸鱼,大闹一场,倒也可以一试。况且有杨德才撑腰,既便闹过,走不成,杨队长也拿他们没办法。
不过通过这事,她不得不承认,乔波这死丫头远比想象的要精明,就像后宫里弄权的妃子,事事游刃有余,手段层出不穷,自己和她相比,差距还的确不小。
今后处在一起,还真得防着一手。
由此再想今天这些人的连番较量,她把那些显露的招式,一招一招地想来,不自觉地融汇在心。没办法呀,这是凶脸无比的非常时期,在平常,这些个拿人的手段,她根本不屑一顾,可如今在这凶险复杂的环境,为了生存,为了保命啊,不得不铭记于心,反复揣摩。
说得不好听一点,凶手咄咄逼人,村里相互乱斗,在危险关头,又是重压之下,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也由不得自己去任性。正因为这混蛋凶手像是中了邪,不追别人,偏追自己。
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她不能像点上其他人那样可以偷闲。此刻只要是能周旋自保的招式,她就会如饥似渴地学过来。
一句话,面临生存的挑战,心境不同,压力不同,她也是被逼急了。
由于多次被吓,死里逃生,此刻她的内心求生如渴,对博命的法子,化解危机的手段,洞察人心的伎俩,已达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而在这沉重的压力下,她似乎还有另一种体会,自己的身心与眼界已和刚下乡那天,完全不同了。看待周遭的事物,己有了全新认识,视野也变得更加通透,思路也变得加开阔。
她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开始默默成长了。由此一来,不知不觉,她体查人与事的眼光,为人处事的机敏应该在慢慢提高。短时间,在能力上,她和其他人不会拉开太大的距离,或许她还会超过他们。
但她还是觉着这进步太慢了,因为凶手不会等他,而这复杂的环境也不会因她而变好。
这时她经不住乔波再催,终于点头格格笑道:“好,我—同—意!!”
乔波这才像去了块心病似的,长嘘了一口气。
张筱素接着就把路上那些孩子叫外号的事说了出来,乔波听了,自然是又气又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