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撒回到破旧的机械库,打开大门,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在被窝之中叽叽喳喳,看起来兴致很高。
感觉到开门时刮进来的冷风,两个女孩转头看到亚撒,小女孩跑到亚撒身边,亚撒摸摸小孩子的头,轻轻拍拍小屁股:“回去吧。”
“哥哥再见。”小女孩挥挥手,消失在仓库门口。
“看来你和安妮相处得不错?”亚撒坐到地铺旁边。
“她可比你可爱多了。”少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是么?”亚撒摸摸鼻子:“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少女把头转到一边。
“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少年走到摩托车旁边,拿起工具,开始继续修理大计。
“艾琳。”
“哎?”亚撒刚刚拿起钳子的手停在空中:“你不是说不告诉我吗?”
“要你管?”少女艾琳翻了个身:“啰啰嗦嗦的”
“不可理喻。”亚撒耸了耸肩膀,确认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摩托车的修理作业进行中,金属工具叮叮当当的声音令艾琳心慌意乱:“喂!你能不能歇一会?”
“轻微故障22处,严重损坏7处,”少年看着艾琳,指了指钥匙孔处的大坑:“这里还有你的杰作。”
“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不干脆丢掉?”艾琳暗暗腹诽着亚撒的小气。
“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礼物。”亚撒摇摇头,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艾琳默然,抚mo着颈下的项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亚撒看看天棚,知道已经入夜,放下工具,到一旁的净水池中打开净水器,清洗双手,到艾琳对面的床铺上躺了下来。
听见亚撒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艾琳从床上爬起,清醒之后如同大病初愈一般的虚弱感已经过去不少,她有了一些行动力,不愿意窝在被窝里面,便轻手轻脚地从中钻出。只觉全身骤然一凉,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着片缕,脸色一黑,心里狠狠地大骂了亚撒一顿变态。卷着被子光脚走到亚撒的床铺前,伸脚踹了被褥两下,企图唤醒对方。然而亚撒经此一击,未如艾琳所愿醒来。而是又翻了个身。
“这头猪猡!”艾琳恨恨道。却听亚撒身躯转动间,发出金属与地面交击的声音,一时好奇,俯身看见亚撒的右手上的手链,上面的金属人像划过了地面。
“殖装武器吗?”艾琳蹲下,用手捻起人像,细细端详着,一个缠绕着锁链的翼人形象,面庞上却显出一种悲悯的感觉。
正在观察着亚撒的手链,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头,目光上移,只见亚撒一双眼睛已然睁开,灼灼的目光直视着艾琳的胸口。
“看什么看啊?”艾琳将被子向上提了提。
亚撒抬起右手,捏住艾琳颈下的项链:“这个。”
“是我爸爸留给我的。”艾琳腿有点酸麻,干脆坐在亚撒的地铺上,同时拍开抓在项链上的手。
亚撒问道:“你爸爸是高级殖装者?”
低级的殖装金属体因为结构问题,很难再空间中长期稳定存在,只有10级以上的殖装体,具有了一定的生物性能,才能脱离殖装者,作为武器存在,但是与此同时,殖装者也会失去能力,成为常人。
“恩,”艾琳点点头,不愿意再这方面多谈,抓起亚撒的手链“这个呢?”
“我第一个朋友的。”亚撒叹息着,目光有点悲伤。
两人都不再说话,殖装体关系着殖装者的力量,如非濒临死亡,一般不会有人主动分离自己的殖装。
“喂!”结束了难堪的沉默,艾琳说道:“我的衣服哪里去了?我要出去走走。”
“要出去?”亚撒苦恼地挠了挠头发:“你的衣服早就都不能穿,已经都被我扔掉了…”
“扔掉了?”出乎亚撒的意料,艾琳并没有勃然大怒的样子,只是确认性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直接躺在亚撒的身边。拉开亚撒的被子,钻了进去。
感觉艾琳的肉体贴在自己身体上面,亚撒有些发愣。
“没衣服穿,我冷。”艾琳语调平平地说道。
“明天,我去帮你找几件。”亚撒闭上眼睛:“今天先这样子吧。”
哼了一声,艾琳也闭上眼睛。
流民基地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了,作为基地的暂时机械师,亚撒一早就接受了委托,去流民基地内部进行工作,只留下艾琳一人在仓房中。
经过一天的休息,艾琳的精神与身体都得到了一定的恢复,以她的身手,只要不介意某些形象问题,一般来说还是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所以亚撒也很放心。
“艾琳姐姐!”与迟钝的某男不同,小姑娘安妮早在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艾琳的名字。她拿着一个大包裹走了进来:“亚撒哥哥让我给你送过来的衣服。”
粗纤维交织而成的衣衫,艾琳穿上感到皮肤传来的微微不适,然而她也知道无法苛求太多,待穿上了一阵子,肌肤习惯了来自这中劣质纤维的摩擦,也就没什么别的感觉了。
“安妮,”穿好一套淡绿色衣物的艾琳蹲下抚mo着小女孩的头部:“能不能带我在这里走走。”
“好啊!”安妮欢快地笑了起来。拉起少女,跑出仓库的大门。
“呼!~”离开了那高大但有些压抑呼吸的基地,艾琳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看着淡黄色的天空与秋天青黄色的草地,连续忧郁数天的心境终于大大舒畅一番。
心情舒畅之时,艾琳坐在草地上面,一把抱过安妮,眯着眼睛观察着远处喧闹的流民聚集地。
“我是两年前和聚落搬到这里来的。”安妮说道:“那时候曼达公司刚刚赶走原来占据这个区域的盗贼团。”
“两年前~”艾琳想到两年前她的妈妈带着她率领公司军队进入这里的情况,联想到现在的日暮穷途,孤苦一身,鼻梁又有些酸楚。
“正好遇到曼达公司刷地图,扫平了原来占领这里的暴民,我和妈妈加入的流民部落正好游离到附近,听说了这里的情况,就请当时在部落里面做医生的约瑟爷爷去和率领刷图军队的首领梅琳将军交涉。”
没注意到当提及梅琳将军时艾琳脸上的苦楚,小姑娘继续着这座基地的历史:
“约瑟爷爷博学而充满睿智,梅琳将军仁慈而且公正,他们共同努力,使我们能够安定地居住在这里两年多,这两年,聚落里面再也没有人饿死,累死过,我们都很尊敬他们,听说半年前克拉格市里面梅琳将军病逝……咦~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事——”艾琳抹抹眼睛,为自己找了个很老套的理由:“沙子飞进眼睛里面了”
“现在连约瑟爷爷,估计也活不长了。”安妮叹息道,不过看来却没有太多伤心的意思。
“你不伤心吗?”艾琳有点惊讶,经过昨天的接触,安妮和那个老约瑟,关系应该不错的样子,为什么当老约瑟濒临死亡的时候,安妮不像是悲观伤痛,反而是一副很达观的态度。
“不是这样子的。”安妮摇摇小脑袋:“约瑟爷爷已经六十多岁了,致使他死亡原因,是来自时光的侵蚀,而在荒野上流离与各个聚落之间的平民们,很少能够等到这种结局的死亡。”
“对于我们而言,这样的死亡。是受到祝福与羡慕的。”安妮虔诚地望着天空:“我们在荒野上流离的时候,做过的最多的美好梦幻,就是在无数人的祝福下,因为衰老而死亡,而不是死在辐射病毒或者变异生物,再或是军队和暴民的攻击下。”
“……”听到小姑娘的话,艾琳一时无语,全身都有些僵硬。
荒野下层人民淳朴而艰辛的感悟,使艾琳更加地震撼。
“你们真的不容易。”抚mo着安妮的头发感叹着,艾琳对于流民固有的看法悄然发生了转变。如果让她与安妮易地而处,恐怕不到两天,就会崩溃了吧。
“荒野之上,每个生命都有追求生存的权利。”安妮说出一句很有深度的话。
“你想出来的?”艾琳有些惊讶于女孩的言语。
“不是,”安妮眼光闪烁着抬头看着艾琳:“是800年前M区的大英雄,乔治.神罗说过的话。他是大神罗的创始人。”
大神罗……艾琳生于M区,自然知道这个在荒野历史上显赫一时的庞然大物,思及当年风liu人物,不由悠然神往之。
“据说神罗大人当年也是聚落里的平民出身呢,经过奋斗与机遇,才能成为那种英雄。”安妮眼睛里面放射着憧憬的光芒:“我结婚以后,生出的孩子,也要培养成为那样的人。”
“了不起的想法。”艾琳有点痴呆地看着跳跃性思维严重的安妮,然后轻轻亲了小女孩一下:“你一定会成功的。”
“不过是个梦想而已……”安妮的情绪忽又低落了下来:“最好的结果,或许就是象约瑟爷爷那样子死掉吧,也很不错了呢。”
艾琳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时秋风吹过。两个女孩子不自觉地又抱紧了一点。
蓦然,安妮睁开眼睛,似乎在艾琳身后看到了什么,惊恐地大叫起来。
艾琳直觉后颈寒毛一阵炸立,潜意识中感到了来自后方的危险,来不及站起身来,抱着小女孩在草地上一滚,后心衣服已经被撕裂,似乎被锋刃割伤了肌肤,隐隐有一种流血的感觉。
抬头看到偷袭者,艾琳倒吸一口冷气。
四只尖端锋利的腿足,四条镰刀状的手臂,狰狞而脊背上长满倒刺的虾型体型,六只血红色的瞳孔下方带着绿色粘液与锋锐牙齿的口器。活脱一地狱出来的活鬼。
“镰刀怪!”安妮脱开艾琳的怀抱,向基地方向狂奔,边奔边喊道:“镰刀怪,镰刀怪,大家快躲好啊!”
声音传入基地,基地顿时一片混乱。
荒野上除人类以外,另有许多种变异生物,以人为食的在其中比比皆是,虽然4000年来,荒野上的人类渐渐掌握了对抗变异怪物的方法,甚至手无寸铁的最下级流民群,也有一些经验手段,对付大多数对人类有害的怪物,然而,如此长的时光积累下来,仍有那么一些种类的生物,是装备简陋的流民所对付不了的。
镰刀怪就是其一,一身的锋利刀刃,注定没有火器的人面对他就是无解的下场,有一定程度的格斗高手,或许可以徒手对抗,然而流民群中这样的人极少,而且此獠生性狡诈,专一挑落单之辈,利用在草原上行走无声的潜行优势,突然袭击,抓了便走,极为难缠。
尤其最可恨者,由于人类日渐精乖,镰刀怪最喜下手的,就是那毫无防备,在基地外围乱走的小孩子,几千年下来,此兽在荒野人民之中家喻户晓,可说医得小儿夜啼,大名鼎鼎,相当厉害。
作为标准的荒野小孩,安妮早知其大名多矣,惊见其容,如此反应不足为怪。
镰刀怪见偷袭不成,猎物正在逃跑,‘叽叽’一声怪叫,在草原上滑行着追上小女孩,艾琳见状,连忙拦住,镰刀怪闻得风声,知是有人来袭,回肢一刀,艾琳不得不躲开,她究竟练过格斗技巧,不是寻常荒野流民,虽然镰刀怪四肢具是锋利刀刃,一时也奈何不了她,只能被她东一拳,西一脚地缠住。
野兽究竟只是野兽,若是艾琳真的手无寸铁,或许不是浑身刀叉的怪物的对手,然而交锋了数个照面,摸清了怪兽的路数,艾琳心里有了底气,最初因为怪物狰狞面目产生的恐惧感也逐渐消散。找个机会,甩出四角大飞镖,斩落怪物头颅。
变异怪物生命及其强韧,头颅掉落尤然肢体乱颤,虽死不屈。
艾琳面色苍白地在草地上喘着粗气,本来她的身体恢复状态并不完整,又经历了这番战斗,本已不多的体能消耗一空。
“没事吧。”匆匆赶来的亚撒扶起少女。后者勉力摇了摇头。
亚撒扶着艾琳向仓库走去,发生了怪物袭击,今天上午的工作已经可以收摊了。
到了门口,安妮带着一个小男孩凑到两人身前,安妮抱了抱艾琳的腰部:“谢谢姐姐。”
艾琳微笑着在安妮脸上再亲了一口,又见小女孩惊艳地摸着艾琳的脸蛋,有点不可置信地惊呼:“姐姐果然很漂亮呢。”
艾琳一愣,摸了摸脸蛋,发现经过刚才的战斗,脸上的伪装已经消失了。
这时候,跟着安妮过来的小男孩凑上前来:“谢谢你救了安妮。”
“这是伊万,”安妮自豪地介绍着:“我未来的老公,基地里最年轻的战士。”
“你好!”艾琳打过招呼,这时候亚撒轻轻将她扶起,带她走入机械仓库,还不忘回头与伊万与安妮说:“上午就先到这里,其他的事情下午再说吧。”关门之前,还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直直盯着艾琳背影的伊万。
“哥哥姐姐再见!”安妮开心地向逐渐关起的大门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