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妖物,却见人面兽身,状如家犬,单足赤身,两翅裹身,正睁着漆黑发亮的妖目看着洛易。
洛易虽事先听元谕堂当值弟子提及,却也没料到那妖物竟是这般光景。况且此番又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妖物,不由得心中发寒,连忙退了几步,直至后背靠在古庙破损的墙壁上才大喘了一口气。
那妖物似乎极少见生人,此刻竟侧歪着猴首,仔细打量洛易。
没错,就是打量。
洛易为自己心中所想又是一惊,当即右手紧握法剑,似乎这样才能自己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下来。
似乎察觉到洛易对自己的敌意,山獩嘴一开,露出满口利牙,随之发出一声嘶吼。洛易正欲对山獩满口的腥臭皱眉时,便看到一道虚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好快!”洛易来不及做出多余反应,匆忙将法剑横在胸前。便听得“咣当”一声,眼前火星四射。洛易右手仿佛被铁锤猛击了一下,登时右臂发麻,竟使不出半分力气。
便在法剑阻扰之下,山獩才停顿了一下,正好让洛易看准时机,一道玉符便扔了过去,登时便化作一土黄光阵,将山獩囚禁在其中。这玉符内蕴含他三成法力,乃托名沧澜散人所著的《玉京手札》内一个困敌之术,威力不大,胜在坚韧。
那山獩似见多不怪,只是挥动左翅,对着光阵轻轻拍了下去。那光阵随即发起一阵涟漪,几个呼吸间,便又归为平静,只是光泽淡了几分。山獩仿佛这才来了兴致,左右看了几圈,对着方才挥翅的地方,狠狠地一抽。
洛易在外面已然能看到山獩那毛茸茸的皮毛已露出光阵半分,不由心头一紧,看到光阵又随即原样,不由松了一口气,却暗暗加快抽取灵力的速度,看样子光阵支撑不住几下。
那山獩仿佛对自己没有一翅抽开光阵有些恼怒,不由怒吼了起来。那声音却像夜枭啼鸣,尖细刺耳却又极是宏亮,让洛易心神为之一恍,这才想起山獩最善对人发笑勾魂。自己先前只顾施展自己的手段,却将山獩最骇人之处忘了,此时想起不由冷汗涔涔,连忙暗暗念动四象镇魂诀。
好在那山獩并未想起发笑,只是加大抽打的力度。眼看着光阵摇摇欲破,洛易终于停止抽取灵力。却听得一声“啪”,急促简短犹如滴水下落,洛易将早已凝聚在双掌上的灵力倾吐开来。
山獩不知何故,却见得对面那人双掌发出耀眼青光,宛如星陨日亡,竟逼得自己睁不开双眼。那青光却犹如活物,直奔自己而来,仿佛岳镇山压,空气也好似凝滞一般,自己竟是动弹不得。似乎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山獩凭空里竟爆发出一股猛劲,拼命向一旁躲去。
洛易才将双掌的灵力喷射出去,却仿佛被抽筋搓皮一般,也没了力气,当即跌坐在地上,只能眼看着青光袭向山獩。
“中了?”洛易心中一紧,待青光散尽,却看到山獩的独足上焦黑一片,隐隐传来一股焦糊之味。
那山獩仿佛从未受过这般苦楚,不由大叫起来,更像婴儿夜啼,似乎被邻家男童欺辱之后遇见双亲一般,连洛易心中也不禁生出恻隐之意。
旋即,洛易抬起稍微恢复些力气的右手,凝聚了一个弹雷术,在指尖闪耀。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洛易打小便在大山里生活,对这个道理自然明白。先前山獩受伤之后大声嘶吼,也不知是痛楚还是在呼朋引伴。若是再来一个山獩,即便是体型再小,自己也怕是在此送命。只是,那赵季彦未寻到,阿公与寒山村的血海深仇未报,自己竟要饮恨于此吗?
许是那山獩被弹雷术所慑,竟不敢上前,只是张口露出獠牙,朝着洛易嘶吼几声,转身一跃,便消失在山林深处。
竟这样走了?
洛易长舒一口气,指尖的雷光也化作点点灵力,溃散开来。
待到夕阳在山,洛易才恢复了四成灵力。
“这套千转衍灵掌所耗灵力果然惊人,我只是修炼到二转,施展出来竟要耗去十成十的内力。却不知那十转、百转、千转又需要何种境界的修为,施展出来又是何等威力?”
千转衍灵掌,是《上元清虚经》所载的一套功法。洛易才修炼到了二转,耗去了十成灵力却还是觉察出灵力不足。只是若要再进行三转,怕是自己元气也要被吸干。
“按经中所言,这千转衍灵掌威力极大,怎么连一个普通妖物也对付不了?”洛易颇有些不解,自语道:“莫非是那山獩境界极高,要不然怎么会连贾师兄也吉凶未知?是了,定是这般。”
陡然间想起贾师兄,也顾不得自己伤势,急忙起身,循着妖气追了过去。
虽然自那妖物山獩逃去已有些时辰,只是小寒山间妖物甚少、灵气十足,妖气却清晰可辨。
那妖物似乎受伤极重,残留的妖气也是忽浓忽淡、断断续续。山獩甚是精明,为躲避山民,尽寻了荆棘丛生的山间小路前行。洛易不敢耗费法力,抽出背负法剑,朝着野棘劈去。他自幼在山中长大,自然知晓这些不起眼的荆草对猛兽有何作用。
许是山獩变得精明,懂得收敛妖气,在一处路口,再也辨不出任何妖气。洛易用察气术仔细看了四周,妖气倒是没看出一丝,反倒看出了些许残留的灵气。
洛易心念一动,神念仔细感知着灵气,却如烈火焚烤、骄阳凌空之感。洛易虽修行的是《上元清虚经》,却也知三元观所传功法甚多,百十种总是有的。然而大多是小巧奇艺,算不得窥道之法,流传最广的却有十多种,其中便有《元辰六阳卷》。《上元清虚经》虽三元弟子入门便可自择而修,却因修行者根骨资质、因缘气运受限,却不得不中途转修他法,是以成者甚少。
这《元辰六阳卷》虽不是凡三境最佳功法,却是自道祖手中传下,自是非凡。这卷道经源自一日之内,子、丑、寅、卯、辰、巳六个时辰乃阳气上升之时,若是元阳未失之人于六阳之时修行此经,当可采天地之阳气入体,较之那灵气灌体功效更胜。是以这《元辰六阳卷》亦是三元观十三卷镇观道经之一,非真传弟子且心性极佳者不传。
“想来定是那贾师兄曾到过此处,怕是也与那妖物交手一番,不然何以所留灵力如此这般狂躁不安?”
洛易心念一转,有了计较,当即自袖中取出一张纸符。那纸符一经灵力催动,当即凌空自燃,化作一道火光,飘向山林深处。洛易见状,当即收起法剑,运气紧跟而上。
那符箓所化的火光一路东飘西荡,在丛中来回交错,终于来到一处山壁前,溃散成灵力消失在空中。
洛易身形一停,仔细看着眼前的山壁。只见此壁怪石嶙峋,巉岩凸起,更有一孤松横柯向上,自有一股风霜凄凉之感。
洛易略一打量,便知这是一处简易的隐拟阵法,当即心中一动,正欲上前,猛然察觉身后疾风袭来,当即身形一偏,随即抽出法剑,向后看去。
后面乃一中年男子,面白无须,气息紊乱,脚下轻浮无力,手中正握着三元观一律配制的法剑,沉声道:“阁下是何人?可是有何见教?”
洛易当即撤了法力,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对那中年男子笑道:“想必是贾师兄当面了。小子洛易奉清灵道长之命,前来此除妖,却是从元谕堂当值弟子那里听说师兄也在此处。”
那人神识一扫玉牌,便知洛易身份,当即强笑道:“既是清灵师叔门下弟子,又能躲过我封灵针,想必也是少年俊彦了。只是为兄现在身子颇有不便,倒不虚张声势了。”说完,便倚靠在背后的山石上。
洛易见那人神识既能辨明玉牌中的讯息,定然是三元一脉无误。只是方才听了这位贾师兄所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旋即又听贾师兄道身有重伤,这才回神看了一下。
先前方一照面,洛易便察觉出对面这人气息杂乱、似有伤势,既听贾师兄这般说来,当即对他道:“小弟曾随清灵道长一些时日,倒也颇通歧黄之术。若是师兄不弃,可否让小弟看看?”
贾师兄闻言一愣,随即反倒笑道:“我倒是忘了,清灵师叔身旁哪有废人?师弟年纪不大,却精于丹道,只怕是清灵师叔门下得意弟子吧?也罢,愚兄这点伤势便要拜托师弟了。”
洛易闻言,便上前分出一丝神识,沿着贾师兄的周身脉络经循了一周,道:“师兄周身灵力溃散,经脉纠结其中,丹田紫府沉寂,想必是同那妖物火拼甚是凶险,这才是用某种禁术所致。”
那贾师兄听洛易言罢,不由面露异色道:“师弟果然俊彦卓尔,竟将实情猜个精透,不愧是清灵师叔门下得意弟子。既然师弟察出症状,不知可解?”
洛易嘴角一笑,道:“师兄莫要忘了,小弟来自长阳殿,可缺得疗伤复元的丹药?”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玉瓶,倒出两粒丹药,一黑一白,道:“这阴阳回元丹颇有奇效,师兄不妨一试。”
贾师兄接过丹药,拿在手中打量几眼,叹道:“长阳殿不愧是我三元观‘丹殿’,果然厉害。”说着便将丹药吞服下去,用灵力牵引一丝药力,慢慢滋润周身经脉,果然颇有成效。
贾师兄心中松了一口气,当即运起三成灵力,将药力慢慢溶解开来,暗中偷偷打量着洛易,却见洛易立于三丈之外,席地而坐,正闭目运功,这才放下心来,却仍是一边溶解药力,一边留意四周情况。
洛易似乎对此不察,只是运功驱散方才封灵针的灵力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