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竟有人将脸色转换得这么快吗?刚才还是那般焦急万分、愁云惨淡,此际竟转眼间便晴空万里、欣喜若狂了:“你醒了!哈,你醒了!我就知道,月来兮没那么容易死!”有力的臂膀一揽,便将来兮揽得坐起身来。
来兮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情形。她正身处在定安王府的卧房中,周围是一圈哭得几乎快要断气的丫环们。
“我……我不是在曲江边吗?”来兮望向承瑞。
承瑞点了点头,大力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紧紧地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极沙哑:“那是七天前的事了。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睡了这么久,我以为,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紧贴在他的胸前,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还保持着因焦急而产生的急促,来兮觉得恍如隔世。有多久,没有这般亲密地依偎在这具结实的怀抱中了?自那****绝狠地离开之后到今天,竟似一辈子那般漫长。
“是谁救了我?”来兮骤然想起同她一起叉鱼的二哥与沐流风都不会游水。
承瑞抱紧了她:“是晚风。月惊云与沐流风为救你也落了水,晚风把你们三个救了上来。”
“晚风,她的水性这么好!”虽然不懂水性,但来兮知道在水下连救三个人需要极大的力气与非常好的水性。这晚风看似蠃弱,却有这般本事?
承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就那么抱着她,紧紧地,几乎将她的身体全部揉进自己体内:“来兮,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以后,不许再这么吓我……”
真难得呢,能听到承瑞口中说出这般柔细绵软的话。来兮心头一酸:“你不生我的气了?”
“气,当然气!不过,我更生自己的气……”承瑞抱了来兮,揽得紧紧的,似乎怕一松手之际,她又会昏睡过去。
这时,卧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来,面色如土的承瑾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来兮从未见过这个潇洒俊美的少年神情如此悲怆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全然没了黑琉璃般耀目的神采,嘶哑的嗓子扯圆了大声叫着:“来兮——”
当看到承瑞怀中已然醒转的来兮时,承瑾脸上的悲怆尚来不及褪下,退又迅即绽放开惊喜的笑容:“你醒了!你醒了!老天,我要杀了龙泉这个乱传谎话的臭小子,吓死本殿下了!”
他日日来看昏睡的来兮,并留了龙泉在这里随时听消息。刚才,突然见龙泉飞马传信,说一直处于昏睡中的来兮突然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定安王急得发了疯,竟痛打着不省人事的来兮,充满了绝望地叫唤着。承瑾丢下手头的事务,不顾一切地飞跑了来,他不敢相信,那活色生香的美人真的会变成一具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冰冷尸体。
“五行欠打的来兮!二哥日日守着你,每日里好话说尽,百般哄你,低声下气地求你醒过来,你却不醒。今天打了你一顿,你倒乖乖醒了来。早知道这样,你昏迷那当就让二哥打你,也省得大家为你悬这几日的心!”承瑾将急促的呼吸调整平缓,又挂上招牌的欢快笑容,一脸的幸福。
来兮揉了揉此时才发觉出火辣辣的脸,瞪向承瑞:“打得这么狠!好哇,你是趁机泄愤吧?”
承瑞笑着不作声,抱着她的双臂始终不曾放松。
“哈哈,这笔帐慢慢算,大不了叫二哥跪几夜地板。哎,如今你醒了,我们这些人也不在这里妨碍你们夫妻诉衷肠了。诗儿,快去给你家小姐煲碗粥来,煮得烂烂得好消化;画儿,还不快带人退下去?我呢,就屈尊降贵,做一回跑腿的,却把太医给传来——”承瑾开怀地笑着,麻利地吩咐着,轻快地出门去了。
刚才还满屋子的人,竟在一瞬间都随着承瑾退得干干净净。卧房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连呼吸声也变得那般清晰。
“来兮,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先我而死,好不好?天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承瑞轻吻着怀中的人,语气竟充满了殷切的恳求。
来兮默不作声地贴紧了那副温暖的胸膛,虚弱无力的手勾住他结实的脖子,贪恋着这份舒适与温暖。
“我乾承瑞,这辈子见多了生死离乱,看多了血雨腥风,自问没有任何事能够让我乱了阵脚,没有任何伤痛是我所不能承受的。但是,唯独你。若你先我而去,这份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的痛楚,我难以承受!来兮,我不愿意承受失去你的痛楚,所以,就让我在这件事上自私吧,让你,先来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承瑞温软的嘴唇在来兮脸上游走着,沙哑的声音低沉,似缓缓流动的沙漏,撒在来兮心上,却不觉磨砺,只觉温暖。
“嗯。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你承受先失去我的痛楚……”来兮往他怀抱更深处钻了钻,舒适地闭上眼睛,“但是,你打我的帐要怎么算?我得好好想一想……”
承瑞被她这句话逗得轻笑了起来,语气里的疼惜却是增加了几倍:“那,我倒要先跟你算一算帐。你是在赌气吗?小产刚半个多月,就下水叉鱼!你想破坏自己的身体来报复我吗?这笔帐要怎么算呢?”
“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来兮垂着眼皮,“对了,我要你,把采莲处理掉,我不想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我家里。”
“好,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依你。”
门外有人报,太医到了。
“传!”承瑞略一抬手。
承瑾便与太医一同进来:“好好给她诊视诊视,小产半个月又溺水,千万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太医不敢怠慢,一顿颇耗功夫的望、闻、问、切之后,小心翼翼地回答:“殿下,王妃身体原本就体质偏寒,幸而多年来保养得当,又锻炼有加,身体尚算结实。然前次小产已伤血气,又于身体尚未养好之际溺水,使本就偏寒的体质更是寒气入侵。日后,恐怕得长期服药,慢慢调理了。否则的话,不仅体虚易病,而且气血亏损、难以养胎。”
太医的这番话,承瑞与承瑾听了心中实在是胆战心惊,来兮更是悔不当初,尤其是“难以养胎”那只个字传入耳中,更是如同打翻了黄莲罐子一般,苦得整个身体中再无别的味觉。
“谁同你在这里背医书呢?只说能不能养好?”承瑾不耐烦地问道。
“能、能,只是颇费时日,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十年八年。总之,今后王妃必须每日服药。”太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