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瑞与吴钩的目光对视,威严冷竣:“没听到王妃的吩咐?快去!”那低沉的语调,惊得吴钩一身冷汗,急忙小跑着去了。接到传话的福安虽然极不明白为什么这三更半夜要砍伐王府里的桂树,然而多年来管事的经验早已使他形成了沉默的习惯,主人的事,一句都不要多问,只需立刻找人来照办执行即可。
听着院落里四下响起的伐木声,承瑞攥紧了来兮的手:“好了,大过节的没必要为这些事生闲气。早就说好了的,从宫里回来咱们就在家赏一夜的月,可不要破坏了兴致。”
“哼,拜你母后所赐,我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好兴致?”来兮沉着脸,满面阴云。
“无论如何,她是我的母后,当忍则忍吧。”承瑞心疼地捏捏来兮的脸,将她圈入怀中,“你就当作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好不好?”不错,她是他的母后,对于她所作的一切,他又能奈若何?来兮在心中暗自纠结着。
面对承瑞柔声的劝慰,来兮也不愿再去想方才的不愉快,埋在承瑞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中秋月圆,却不知二哥他们情况如何了?”
天朝大军突降,围攻宛城,迫使攻伐罗纳大都的柔然大军急忙回防,罗纳之困暂解。此时,天朝大军与柔然大军对垒,双方驻扎在宛城郊外开战,两日之内已战了三场,月惊云独创“日月望朔阵”,与乾坤之理应合、攻守皆应对得当,阵形变化如同日月望朔一般,令柔然人难以破阵。天朝三战全胜,士气高涨。
夜色如水,明月如盘,此时天朝的驻军处,士兵们正围坐在一起,中央燃着熊熊篝火。
“弟兄们,今天,是什么日子?”披了白袍银甲的月惊云带着满身的威仪站在中央,伸出手臂,遥遥指向天际。
“是中秋!”围坐在圈的士兵们齐齐大声回答。
跳动的火苗映着月惊云的脸,使他英俊的脸上一明一暗地泛着柔和的光泽。略一顿首之后,月惊云大声说:“不错,是中秋!月到中秋分外明,每逢佳节,倍思亲吧?告诉我,你们想家了没有?”
沉默。士兵们都低下头去,谁都不说话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团圆的佳节,谁能不思念家中的亲人呢?谁不想举家相聚团圆,享受着天伦之乐?谁又愿意披上征衣、远离故土,在沙场上浴血、随时面对生与死的危险呢?
“不说话?告诉我,想家了没有?”月惊云抬高了声音,那脆铮铮的嗓音似清脆悠扬的铜锣般,震得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围坐着的士兵们仰视着这位挺立在中央的年轻将军,望着那张原本风清月朗、婉约惑人的脸庞于盔甲之中透出的威风凛然之气,不由得被他吓怯了心头的防线。
“想。”终于,有人开口。
月惊云点了点头:“好!想就是想,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想!”他迈开步子,在士兵们当中徘徊着,“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家,那就是大郑天朝,一个极富庶、极美丽的地方。因为太富饶、太美丽,因此有太多的蛮夷在不怀好意地窥视着,想要霸占、想要掠夺!”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继而仰头望着这位言行举止颇有书卷气、于战场上却果敢勇猛的将军。
“若没有这些虎视眈眈的外敌,我们怎用得着远离故土亲人、到这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来杀敌?柔然人狼子野心,欲先破罗纳、继而一分我大郑皇朝的天下,霸占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的物产,践踏我们的良田阡陌、染指我们的姐妹妻女……”说到这里月惊云加重了语气,继而,用刀锋一样锐利、坚韧的目光一扫全场,“弟兄们,我们答不答应?”
“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
……士兵们震天地高喊着,每个人胸中都燃起了熊熊怒火,年轻的目光中,有了对柔然人无限仇恨的光芒。原本对此次征战,士兵们多数心不甘情不愿,理由只有一个——谁不愿安享太平?谁愿意将性命拎在手上去征伐砍杀?罗纳被柔然入侵,为什么要他们这些大郑的士兵们来打仗?士兵们都觉得,他们没有必要淌这浑水,为之牺牲,只不过因为大郑天朝的统治者垂涎柔然的汗血宝马,以增援罗纳为借口发动一场战争而已,他们,只是在做那些人上人的炮灰罢了。但月惊云这番话,却惊散了士兵们心头的抑郁——唇亡齿寒,若不帮罗纳,岂不等于放任柔然坐大、继而入侵大郑的天下么?保家卫国的正义热血,立时沸腾了全场。
“我们天朝这样的大好河山若遭柔然践踏,弟兄们,你们甘不甘心?”月惊云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名士兵,那双眼里的锋芒,如刀,似剑,似乎能看进每个人的心中。
“不甘心——”几乎异口同声地,数万士兵朗朗地大声回答着,声音响彻了云霄,在夜空上回荡着。
“对!绝不能饶过柔然这条野狼!如今,宛城就在前方,弟兄们,你们有没有信心破城?”郑威振臂一呼,声音如刀剑相击般铮铮作响,划破空气,穿入每个人的耳膜。
“有——”依然是响彻云霄的万人回声。
“攻破宛城——杀光柔然野狼——”月惊云将拳头举过头顶,大声呼喊着。
十万大军齐齐站了起来,伴着沸腾的热血,无数只坚实的拳头都举过了头顶,带起了呼啸的风声,十万军士的粗犷嗓音齐声叫喊着:“攻破宛城——杀光柔然野狼——”
此时正坐在中军辕帐内的独孤城,听到这足以点燃任何人滚滚热血的声音后,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月惊云,这个终日里吟诗作赋的贵公子,原先把他拉拢过来只不过是想在必要的时候用来牵制月饮泉,使对方投鼠忌器而已。却没想到,放下了诗书琴画、披上战甲的他,竟是个奋勇杀敌、一马当先的猛将,而且还是个深谙兵法的智囊,独创的日月望朔阵极具威摄力,此时又这么快、这么有效地鼓舞起了最高涨的士气。把他拉拢过来,还真的是押对了宝,将此人好好收买、刻意交好,必能为自己这边挣不少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