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心惊胆战地坐在床上,怔怔发呆。
她清楚记得《水浒传》中描写潘金莲与西门庆初次相遇的情景:一日,潘金莲不小心碰掉撑着窗户的竹竿,正好砸中了楼下路过的风liu公子西门庆,自此,二人便纠缠上了......
金莲不由打了个哆嗦。今日,那段记载在书中的历史又重现了,尽管她早已不是潘金莲,可历史的车轮却依旧没有改变。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金莲站起身来,焦急地在房内走来走去。
良久,金莲停下脚步,凝视着床头潘金莲的那个包裹,眼里露出一抹坚定的光芒:看来,必须要尽快离开金陵城了!
迟早,她都是要离开这里的。不说城内的刘员外一家容不下她,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想背负着潘金莲的身份,名不符实的与大郎生活在一起。而且,她也不能一直拖累着这个温厚的男子。而今日,西门庆一事,只是加速了她离去的步伐。
只是,去哪里呢?金莲冥思苦想,她对明朝的大多数城市都不了解,只知道明朝从明成祖朱棣开始,都城就迁去了北京。
那么,索性,就去北京城吧!去她向往已久的明朝时期的紫禁城看一看!金莲心头一阵兴奋。
正思索间,金莲忽然听到自家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后,院子里便传来大郎兴冲冲的叫声:“妹子!快下来!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金莲连忙走下楼去,一眼便看到院子中央站着满面喜色的大郎,不由心生疑惑。
大郎走近几步,兴奋地望着金莲说道:“妹子,你今后不用再怕刘员外一家了!不知是何缘故,昨夜他们一家人全部秘密搬走了!离开了金陵,不知去了何处!他的管家和几个贴身奴婢小厮们也跟着一同走的。现在刘府里除了一些做杂活的仆役和粗使丫鬟,已经是一座空府了!今天全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金莲内心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不过心头总算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但转念,又想到刚刚发生的“竹竿事件”,心情又沉重起来。
金莲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对大郎道:“大哥,我们到屋里坐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二人走到东厢房,坐下后,金莲便把刚刚发生的竹竿事件告诉了大郎。
大郎怔怔半响,脸上神情变幻莫测,良久,他抬起头,双目凝视着金莲道:“妹子,事到如今,你必须赶紧离开金陵城了!这西门庆的为人我早有耳闻,今早我在东街看到那两人出行时原本还有点担心你,但后来想想你这几日都不出门,便也放下心来,却不料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金莲羞愧地低声道,道:“大哥,都是我平时行事太不小心了!”
大郎摆摆手道:“这也不能全怪你,只要那恶霸在这金陵城一天,你们这些女子就始终多一分危险!”
金莲沉默了一下,复又抬眼注视着大郎道:“大哥,我想离开金陵后去京城谋生。你看可不可行?而且,今后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大郎听到“京城”二字,心内一震,随即黯然道:“妹子,不要说这样的话,是我保护不了你!只是,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这一路之上你一个弱女子,路途艰险啊!”
说罢,看看金莲沉默不响,只好叹道:“妹子,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我便给你雇马车去!明日一早你就走吧,以免夜长梦多!”
金莲感激地哑声道:“谢谢大哥!”
大郎轻叹一声,正欲离去,金莲忽又叫住他,轻声说道:“大哥,你说的有道理,以女子的身份出门在外不太安全。要不,你在街上顺便帮我买两套男子的衣帽鞋子吧!明日我扮成书生模样出发!”
大郎担忧的眼眸中微微露出几丝赞许,道:“这样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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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大郎便匆匆出门去了,金莲则去厨房准备午饭。
过了好长时间,大郎终于带着一包衣物回来了,对金莲道:“一切都已办妥了。雇的马车是东街张顺的。你放心,这个人忠厚老实,是个靠得住的人。而且,我只对他说是族里的侄子要赴京求学。”
金莲边听着,接过衣物收好,之后便端出饭菜,早已饥肠辘辘的两人便吃起饭来。
饭后,大郎抢着收拾起碗筷,道:“妹子,我来收拾就行了!你多休息休息,明早还要赶路,而且这一路去京城要走很久,辛苦得很!”
金莲望着厨房里那个正在忙活的男子身影,心底慢慢涌起一阵莫名的难受,几丝怅惘,几许愧疚。
刚穿越过来时,她一心想着离开,后来迫于生存的压力暂时留了下来,这几日来,过的虽是粗茶淡饭的生活,却也平静温馨。如今即将离开,心里顿感空落落的。
金莲坐在屋里沉默半响,忽然起身出门,回头对院中鸡舍旁忙活的大郎道:“大哥,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大郎愕然。
稍顷,金莲提着一坛酒和一篮蔬菜鱼肉回来了。她把东西放进厨房,随后走到院中还在呆坐着的大郎身旁,轻声道:“大哥,今晚我来做菜,明日我就要走了,今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晚上我来敬你几杯!......”
大郎神色复杂地望着金莲,一时,两人怔怔对视着,默默无语。
良久,大郎先回过神来。他苦涩地一笑,对金莲说道:“你先去东屋坐会,我还有东西拿给你。”说罢,自去池边洗了手,随后进了平日歇息的西厢房里。
稍顷,大郎拿着一包东西来到东屋,走到金莲对面坐下,把手里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道:“这些东西你都带着吧!”
金莲默默看去:最上面是一张薄薄的纸,展开细看,竟是一纸休书,纸上墨迹宛然。金莲双手不由一抖,眼泪几乎就要滚出来。
她颤抖着手,又拿起下面一封书信,上书“京城秦贤弟亲启——金陵武大遥寄”一行崭新的字迹。
大郎看了一眼书信,说道:“这是我以前结交的一个朋友,为人很是豪爽仗义,如今他是京城一家铺子的掌柜。你到京城后可以先去投他,寻个落脚之地。这信是我方才去街上时托相熟的张秀才写的。你放心,信中没有说明你的身份,只是托他平日里照顾一下。”
包裹最下面,是一面绣着精致金线的小旗子,上有不知名的图案。金莲猛然想起这是大郎曾经说过的贩枣途中遇到的武林奇士所赠之旗。
金莲连忙推开旗子,诚恳地说道:“大哥,这面护身符,以后你出外做生意还用得到,我不能带走它!”
大郎轻叹口气,道:“妹子,大哥已经很少出门做那些冒险的营生了。你带去吧,此去京城,一路之上不知要经过多少地方,大哥担心你的安全呀!危急时你拿出这面旗子,平常的小毛贼一般都不敢轻举妄动。”
金莲忍着泪,默默收下这几样东西。
之后,大郎想了想,便建议金莲去楼上试穿一下那些男子衣物,看看效果如何。
金莲应着,上了楼。先选了一件青色的书生袍穿上,纤细的腰上又缠上几层白绫,戴上帽子,随后坐到镜子前,用炭笔灰粉等物在脸上修饰了一番。做完这些,抬目看去,一个面貌清秀、皮肤略有点黑的少年书生出现在镜中。
金莲走下楼来,站到大郎面前,乍一看到,大郎非常吃惊,忧虑的眉头却舒展开来,惊喜地说道:“甚好甚好!几乎认不出来!”
金莲有点小得意,内心暗暗庆幸,幸亏当初实习时跟着影楼造型师认真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化妆技巧,今日终于派上大用场了!
傍晚时分,金莲用白日里买来的肉蔬做了一桌子菜,又打开那坛酒,请大郎过来坐下用餐。
金莲心里很是伤感,又兼内心有几分愧疚,遂连连给大郎敬酒,而自己亦是碗碗饮尽,不知不觉,已是喝了好几碗酒。
大郎一时劝不住,再加上自己也是心伤,二人几乎喝得酩酊大醉。
喝到后来,金莲便伏在桌上低低哭泣起来。眼前一片昏沉朦胧中,金莲只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每日里提心吊胆,殚精竭虑,一个人孤单无助,曾经疼爱自己的父母皆已远去,昔日的亲朋好友再也不可见!几日来积累的紧张恐惧情绪,一时间无法自制。。。。。。。
大郎强撑起身子,看了一眼静静伏在桌上满是泪痕的女子,叹了口气,伸臂轻轻抱起她,送到楼上东厢房的床上。随后,自己踉跄地走下楼去,坐回酒桌旁,怔怔地望着一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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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金莲被大郎敲门的声音叫醒,强忍着头痛洗漱完毕,走下楼来,便看到一身青衣的大郎已经端出饭菜。金莲模糊地想起自己昨日酒醉,不由有点尴尬,讪讪地冲大郎打了个招呼。
大郎温和的目光凝视着眼前有点面色苍白的单薄女子,微笑着说道:“快来吃早餐啦,待会还要收拾了出城!张顺的马车已经在街道那头等着了!”
金莲答应着,坐下。很快,两人用过早饭。大郎收拾起碗筷,金莲回到楼上换上昨日的书生袍,又精心乔扮了一番,下楼来,大郎审视了一遍,一切就绪。
随后,金莲拿起行李,和大郎一起出了家门。到了街东头,便看到一个相貌憨厚的中年汉子正斜坐在一辆马车上静静等候。
大郎走上前去,和那汉子打了声招呼,又指指身后的金莲,金莲朝那汉子微一颔首,便钻进后面的马车里。
稍顷,金莲挥别大郎,马车渐渐驶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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