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朵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平庸至极的女生,长相一般,身材一般,不爱打扮,也不喜欢做闪光点,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安静地长大,安静地结婚,安静地过一辈子,最后安静地去死,可是齐阳今天却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她一直保持的这种和谐。
噢,对了,齐阳是齐朵的法定监护人,齐朵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是齐阳却每次都字正腔圆地一再强调他是她的老爸。齐朵每次心里都闷闷不乐地想,天地良心,我和你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只是齐阳在十二年前的一个阳光并不是很明媚的上午闯进了向阳育幼院,收养了齐朵,并且打乱了她原本的生活。当时的齐朵眼巴巴地看着院长和蔼的面容,她从心底里希望院长可以拒绝他,不让他带自己走,可是和蔼的院长却一口就答应了他,并且还为她而感到高兴,她说:“浅浅,以后跟着新爸爸要乖,要听话,知道了么?”她微笑着摸着齐朵的头,齐朵静静低下头去,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眼里隐隐泛着的泪光。
十二年前的时候,齐阳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事业成功的有为青年,院长当时一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明确的收养条件和收养意愿,得到了齐阳的完全肯定和非常坚定地态度后,院长蔡点头同意。这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拉着当时齐朵小小的手,“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你要叫齐朵,要和我住在一起,要叫我爸爸。”
齐朵渐渐默认了这些条件,只是最后一条她始终没办法妥协,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叫过齐阳一句爸爸。
一个半月前,齐朵收到了本地重点高中长顺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而今天,是注册报名的日子,因为长顺高中的学生都是要寄宿的,所以她一大清早就叫保姆李姨整理好了行李,叫了出租车,打算吃了早餐就去学校报到去。就在她食不知味地嚼着三明治想着高中三年的生活的时候,齐阳拿了张报纸坐在了她的对面,他一只手拿着牛奶杯,一只手迅速地翻着报纸,目光寻找着他要看的重点,牛奶喝完的时候,他放下杯子,看着齐朵的眼睛说话,“李姨,不用叫计程车了,我送朵朵去学校。”
李姨非常迅速地转身去客厅拨电话,齐朵有些赌气地拒绝他,“我不要,我自己可以去学校。”
“不行,我要送你去。”他非常冷静地拿起一片吐司慢慢嚼着,假装忽略掉女孩眼底的气愤。
“我十七岁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齐朵甚至觉得自己体温都开始升高起来,因为她感到自己的脸似乎涨红了。
“你一百岁都没用,我是你老爸。”
“事实上,你只是我的法定监护人而已。”女孩的声音变得清冷,满应该挺打击人的话到他的耳里,他却仿佛毫不在意,耸了耸肩不愿意继续争辩,他不在意的态度反而让女孩更加气愤,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不要脸!
于是齐阳胜利了,他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自己的小女儿的表情,心里觉得有些得意。并且他再一次破坏了齐朵和谐的生活,因为他送她去学校的时候,开的是一辆在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Porsche直接停在了女生宿舍楼下,齐朵看到了这条路上的人们惊讶的眼神,甚至还有些男生围了上来,悉悉索索地在讨论这辆拉风的跑车。
“哇,真的是保时捷喔,帅得过分。”
“真有钱呢,不知道是谁家的车子喔?”
“学校不是不许车子开进来的么?”
……
齐朵差点就不敢下车了,她不敢想象这样一下车,学校的生活估计都不会平静了,可他齐老爷子倒好,顶着一张欺骗女学生的脸就下去了,从后车厢里拿出了那些女生的生活用品,然后一把拽开了副驾驶的门,再一把拽出了她。
“齐朵你这人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呢?你不想让我送你可是这都已经到学校了,你还闹什么脾气啊,快点,我上午还两个会议要赶。”他一路拽着齐朵上楼一路念叨着,看他的侧脸,一点感觉不到老,都十二年了,齐朵心里暗暗想,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妖怪变的吧?这么长年来高强度的工作,居然不能给他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他居然还是年轻得就像当初育幼院里那个一脸坚定要收养她的那个小伙子一样。
2012室,她即将住三年的地方,这个数字让她心里抖了一下。学生公寓的条件还不错,有空调,一推开门的时候就是一股凉风吹到脸上,四人同住,上chuang下桌的形式,只剩下一张空床了,其余的全部有人占了,看来齐朵是最晚的。既然没得选,她索性就提了床上用品爬上那张空床,开始铺床,宿舍的床都是窄窄的木头床板,又是上铺,铺起来可费事了,齐阳估计是在下面看得急了,“朵朵啊,要不要叫李姨过来啊,我怎么觉得我们俩都搞不定这床呢?”
厕所忽然有冲水声,齐朵一转过头,就看见了童画的脸,她刚上完厕所,擦干了手,走到床边,对齐阳恭恭敬敬地说:“您要是忙就先去忙吧,我帮她整理就好了。”
“那同学谢谢你啊,我们家齐朵以后你多照顾一下,她第一次在外面住。”齐阳又有些焦急地看了看手表。
“同学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行了你去开你的会吧,有事我会打给你的,早叫你不要送我来的。”她满脸不耐烦头也不回地催促,然后齐朵听到他匆匆走出去的声音,他刚走出去没多久,一直在慢条斯理帮齐朵整理床铺的童画突然蹦起来,触电一样地冲到门口,再癫痫一般地抽回来。
“同学,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太帅了!”童画像一只猴子一样在地上蹦跶蹦跶,然后爬上了齐朵的床,手脚麻利地帮她整理床铺。齐朵的眼睛都快鼓出来了,男朋友?!天呐,老子才十七岁!齐阳都四张多了!老牛吃嫩草都不好这么吃吧?
“他是我…我爸啦。”齐朵的声音有些无奈。
“爸?!啊抱歉抱歉,因为现在很多女孩子熟男控很多的,我才误以为的。嘿嘿,要是我爸有这一半的感觉就好了,简直太帅了,熟男气质,哎……”童画陷入了自顾自的陶醉中,“啊对了,刚有人发短信给我说我们公寓楼下停了辆保时捷,难道……”童画的眼睛盯住齐朵,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
床铺总算是搞定了,虽然是有人帮忙,但齐朵还是觉得这事简直比计算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还费脑,她躺在刚铺好的床上满足地叹息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童画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几缕发丝垂到眉间,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鼻子有美好的弧度,然后她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我叫童画。”
童画?齐朵有些惊讶,因为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个名字笼罩了太多光环“少年画家”“神笔马良”。齐朵早就在高一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名字了,这个成绩不好却有着惊人绘画天赋的怪才,被众多名家誉为百年难遇的奇才。
“我听过你,名人呐,画家。”齐朵嘴角弯出弧度,调侃着童画。
“什么名人儿呀,就一人名儿!”童画笑吟吟地转过头来看着齐朵,“齐朵,你还是我到这学校来的第一个朋友呢,这宿舍的另俩人,都感觉特别闷骚,难接触,没劲。”
齐朵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感觉仿佛有阳光或者类似聚光灯之类的光芒打在童画的脸上,她就像一个焦点,夺去了齐朵的全部视线。而童画也像一个预言者,因为之后之后她们都一直是好朋友,雷打不动。
童画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讨人喜欢的性格,讨人喜欢的声音,讨人喜欢的长相,又能画一手吸引众人目光的画。
所以齐朵暗自庆幸起来,因为童画如此光芒耀眼,她几乎就渐渐被淡忘了,没有人记得她就是那个从名车上走下来的女生了。甚至那天她撞到一个男生,她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个男生围着齐阳那辆车子绕了一整圈,并且几乎以膜拜的目光目送她和齐阳进女生宿舍的,可是齐朵撞到他的那一下,他仿佛不认得齐朵了一样。她觉得这样很好,仿佛又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安静日子了。
齐朵也渐渐懂得了童画的个性,总结起来就是脑子不怎么能转弯,也没什么花花肠子,一条肠子通到尾的直爽性格,并且特别能护短。这样子性格的人,没心没肺不够深沉,但是,绝对绝对不是坏人。
童画费尽心机换成了齐朵的同桌,当她把她的课桌和七七八八一大堆东西都搬到齐朵旁边来的时候,班上一个长的挺漂亮挺像那么回事的一个叫季岚的女孩子说话了,她的语气极尽嘲讽,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向上翻着白眼,“童画啊童画,你还是算了吧,你以为坐在一个成绩好的人旁边,你那像烂泥一样的成绩就会变得拿得出手?你还是一心一意画你的画吧,有个谋生技能就够了,大部分的好学生他们的谋生技能就是成绩了,人家要靠成绩拿奖学金的。”
齐朵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忽然就觉得很讨厌这个做作的女人,长那么漂亮一张脸蛋也没用,没童画一半讨人喜欢。不过童画同学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脸瞬间涨得红了起来,指着季岚的鼻子就开始回击,声音又大又清脆,“季岚,你凭什么说我?我怎么说也是个画家,你呢?无车无房无特长,撑死了就一靠脸吃饭的女人,你谋生的技能是什么?卖脸?还是卖笑?还有还有,你暗喻齐朵谋生技能是靠奖学金?别丢人现眼了你,她坐保时捷来学校的时候你应该也偷偷流过口水吧?”
齐朵恨不得站起来捂住童画的嘴,可是大家都已经是一副“原来就是她啊”的表情,木已成舟,生米也煮熟了,齐朵渐渐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活将会色彩斑斓,五彩缤纷,五光十色,满眼金星,(以下省略无数成语)
季岚好像还想说些什么,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于是她只能忿忿地坐了下去,脸上的表情讪讪的,就像……吞了只刚吃过屎的苍蝇。
我想暑假的时候我怎么样也想不到,我的高中生活会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而且,我有预感,这三年不会平静地过去,一定会朝着一个我没法预料的情况发展下去。
——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