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瑶听从了慕回雪的命令，在第一天便带领着轻羽军和苍墨军在城下和岐城守卫的将士对峙。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要这么做。这样的对峙，有用么？但是既然他是这轻羽军的统领，那么，他便不会去怀疑慕回雪所说的话，所下的命令。他只是照着慕回雪所说的话去做而已。
苍墨军的统领叫敬渊，二人在傍晚收了军之后闲聊。
“敬渊，你说郡王爷和郡主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攻心。”敬渊的话比较少，但是却是直中要点。
而龙瑶也不是笨蛋，当然想得到敬渊所说的攻心是怎么回事。细细琢磨了一番，想明白了，又问道：“那咱么明天还去么？”
“不去。”敬渊吐出两个字，攻心都攻完了，目的都打到了，还去做什么？
“那郡主怎么总是往城外的破庙里跑，群主找乞丐做什么？”
“不知道。”这是敬渊猜不到的地方，若是想要用这些乞丐来体现他们和扶桑相比所拥有的仁慈，那么，当初便不应该杀了全部的秦家军，这样一来游说反而更好。但是，这个时候，寻找乞丐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么？虽然现在的流民很多，但是，总计起来不过一万，这样的兵力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将这些并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杂军放入他们的轻羽军和苍墨军这些正规军之中，岂不是反而会累了他们？彼此之间根本没有默契可言，还怎么打呢？他猜不明白这个郡主的心思，也猜不透他的主子的心思。
黄昏的时候，慕回雪回到了军营，皇甫祺自营帐之中起身·，看向慕回雪。
慕回雪取下斗篷，也看着他，一时之间，二人相对无言。
慕回雪不说话，是因为想不到皇甫祺会使用这样的恶毒的方法来赢得这场战阵。皇甫祺不说话，是因为他知道慕回雪明明厌恶这样将百姓的性命当作儿戏的事情，但是她却还是没有阻止，甚至，她还是去做了。
无论怎么说，这场刚刚才开始的战争，不能够失败。
所以，即使是双方都很厌恶的，他们也依旧会完成。
不需要语言、
因为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告诉了他们应该怎么做、
在大局面前，即使是损失一万名乞丐，那又怎么样？
那样，又怎么样呢？
心狠手辣，问无心无情，那又……怎么样呢？
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帝王之路之上所必需的，不是么？
第二天的时候，战争还没有打响。
萧然调动副将，半夜的时候，终于有人潜入了皇甫祺慕回雪的军营之中。
他不确定慕回雪的打算，对于这个女人，他一点也不了解。他觉得，她比皇甫祺更加高深莫测。
能够在这二十余年里面，只保持着她光鲜的才女的身份，而不被任何人所知道她是一个不世出的高手。这样的人，其隐藏自己的身份的本事固然可怕。但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不准备就打算进攻的呢？
这样的人，必有远虑，不是么？
终于有人带回了消息，萧然才明白，慕回雪去了城外寻找乞丐。
可是，为什么？
她在和秦家军的一战之中，将俘虏全部绞杀，连一个人也没有放过。现在，去城外，昭示她的仁慈，不是已经晚了吗？而要将这些人编进她的军队之中，只怕，是事倍而功半，慕回雪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这也不可能。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萧然遥望着远方，他看不准慕回雪的打算，所以，心里，很没有底。
与此同时，慕回雪和皇甫祺在营帐之中看着棋盘，却没有动作。
知道应该怎么下，可是，却不愿意这样下。
他们一直希望可以有一个和平的方式，让扶桑不再掌控宣朝，然而，他们也心知，这绝不可能。所以，是注定了要打的。然而，再绞杀了秦家军之后，他们却依旧下不了手。
理智和情感终究还是分割成了两分，不能够统一，也不能够单纯的以理智，或者以情感来解决这一件事情。因为这毕竟是战争。
失败和成功终究意味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所以，这起其中其实已经注定了他们不能够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理智，理智，他们随时都提醒着自己必须保持理智，必须要对情感麻木，不再被情感所束缚。然而，真正要做到，又岂是嘴上说说就可以做到的么？
过了很久，皇甫祺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一子成，全盘皆胜。
慕回雪低头，泪落无声。
是的，即使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够不这样做。
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那么，即使是不再动作，也会被对方逼迫着动作啊。已经到了这里，即使棋盘上已经是僵持不下的局面，可是，也必须坚持着自己原本所坚持着的，继续走下去。
不能够退却，也不能够再这样犹豫不决。
慕回雪终于抬首，将棋子放入棋盘之中，绞杀，围攻·，再也难以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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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时候，萧然找来副将，问道：“慕回雪的武功是怎样来的？”
副将想了想。“虽然秦胤之一直在监视南北二藩，但是却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回来。所以，无从知道。”
萧然想了想，又问副将：“你在江湖之中的时候，可曾见过慕飞叶和齐修远？“
副将回忆了一番，“曾经远远的看见过，但是，没有看到脸。“
副将知道主帅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一些问题，于是又问道：“将军是怀疑慕飞叶齐修远和慕回雪皇甫祺有关系么？“
萧然心中没有把握，于是没有回答副将的话，又问：“那么，慕飞叶和齐修远有多久没有在江湖上露面了？“
“从上一次的比试之后，便已经没有他们两个人的消息了。“副将回答道。他在江湖之中待了几年，所以也知道慕飞叶和齐修远这两个江湖上家喻户晓的名字。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将他们和慕回雪和皇甫祺联系起来。
当初看见慕飞叶和齐修远的时候，是在甘州城的铭醉居之中。那个时候，他坐在一楼，看着从竹舟之中蹁跹而上的慕飞叶，宛若神人的光彩。自在随心，不受任何的拘束。但是，那和慕回雪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即使慕回雪身着华美的衣服，银色的铠甲，甚至于身后有着十万人马，但是，慕回雪身上所令人感觉到的，却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
是的，那是无奈。
即使他并不明白那无奈从何而来，但是，他却能够清楚的感知，那是无奈啊。
萧然沉默。然而，他却依旧相信慕回雪就是慕飞叶。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城外的那些乞丐……
“不能够让那些乞丐进城。“他的声音坚决地朝副将吩咐。然而，他看见了副将苍白的脸色。他愣了愣，”你已经，让他们进来了么？“
副将点头，七尺男儿朝他跪下：“主帅，属下本来以为……“
他的话没有说完，已经被萧然打断。萧然透彻人性，所以，他明白副将想说的是什么。
因为慕回雪想要拉拢这些乞丐，想要利用他们，所以，副将害怕他们的军事实力进一步增强，所以，副将便先将那些乞丐送进了城里面。
这样一来，就少了一万人的威胁。
在战场上，一万人，有时候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能力，进而改变结局。
然而，这一万人，却是将他们送上死亡的匕首。
萧然看着远方，慕飞叶与慕回雪，终究，还是胜了……
慕回雪在营帐之中，一旁站着敬渊和龙瑶。
慕回雪吩咐他们准备火把，打算在午时烧了这座城。
“主子，他们又不是稻草人，一点就着，而且还不会反抗。“龙瑶觉得惊讶，虽然主子很有能力，可是，这样径直就烧了别人的城，而别人不反抗。这未免……有一点异想天开。
只是他没敢说出来，要是主子听到了，肯定又要说他了。
“敬渊，你觉得呢？“听了龙瑶的话，慕回雪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问龙瑶身边的敬渊。
“主子的意思，属下不敢妄加揣测。“敬渊答得毕恭毕敬。
慕回雪低头一笑，不愧是皇甫祺的直系属下，真是狡猾。
可是，若是连敬渊也猜不到，那么，皇甫祺就未免有些失败了。
慕回雪放下手中的茶，眼眸看向放在桌上的一个盅，敬渊看见了，但是没有说话。龙瑶却没有敬渊那么多的顾及，走上前就将盅盖打开。但是一看却是大惊失色，赶紧的扣上了。他抬眸，望向慕回雪。
“主子，这是……蛊虫？”
慕回雪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去找乞丐的原因。”
龙瑶没有说话。尽管早就知道战争残酷，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知道主子这样做是正确的，然而，内心却排斥这样的行为。
胜之不武。
但是，他也知道，要是攻打这里败了，或者说伤者太多，那么，这场战争，还怎么继续下去？战争的开始，士气占了绝大的部分。士气盛，则易胜。
所以，在这里，不能够输，甚至于，伤者的数量都应该控制在一定的数量之内。所以，用蛊虫，是最好的方法。
无法反对。
敬渊依旧没有说话，但是他把这一切都看在了心里。
在他的主子身上，他看得到的，总是犹豫不决，有的时候，他的主子虽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却也总是没有办法狠下心肠。而面前的这个女子，却是真正的心狠手辣，真正的堪当大将之才。而他的主子皇甫祺却是善守不善攻。
这两个人在一起，虽然彼此都有专业一些致命的缺点，却是真正的可以互相补足。
这样子，才会真的，在最后成功吧。
龙瑶虽然排斥，但是却没有说出否定的话，最终和敬渊一起走了出去。
天，快亮了。
慕回雪遥望着远方，又是天明，然而，在天明之后，又有多少生命将会陨落？
她不知道，然而，即使知道了结果，却依旧不可以退却。
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