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愁死了娘儿俩,可那始作俑者却毫不在乎地瞅着略显浮躁的石林微微笑着。
石林面色复杂地盯着贵客好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怒意,重新换上了笑脸,陪着贵客花天酒地起来……
一直到了后半夜,两人才心满意得地在护卫的扶持下,从凤来楼出来,一起上了等在大门前已多时的一辆四蓬马车上。
马车开动后,石林的脸上已丝毫没了方才那醉醺醺的样子,他沉声道:“韩公子,在下接了父亲交代下来的这桩事已有经年,一直以来也牢牢记住了大人的嘱托:一,不泄露大人的消息;二,不令他们母子有难。可今儿个韩公子却如此行事,莫非……是大人改了主意?”
韩公子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向后飞退的夜景,不置可否道:“这些年亏着有你们父子相继照顾,他们母子虽身处在这污秽之地,却也无惊无险地活到了今日,本公子回去后必定如实禀告父亲大人,为两位记上一功。”
“韩公子,在下是怕他们母子拿着您的腰牌不知该如何自处,眼下估计她们正担惊受怕着……”
韩公子抬手阻止了石林的话头:“都这么多年了,也该让他们知道一些事了,只不过这些许小事还是先置于一边吧,眼下是紧要关头,我们还是谈谈正事要紧。”
石林免不了有些腹诽,但毕竟对方是贵客,也不能对他有所不敬,遂只得忍下不满,自我调整了一下情绪……
次日巳时一刻,宰相府派出了两辆马车准时过来接人。随来的还有隶属于宰相府管辖范围之内的一队近卫军。如此大的排场似乎也只有手握重权的宰相府才敢这么铺张,其实说到底,他们内在的真实意图也只有秦娘娘儿俩才心知肚明!
一来当然是向所有人昭示,宰相府看得起凤来楼的大小老板,一如既往地支持凤来楼在京城所有青楼中的霸主地位。二来恐怕也是给秦娘娘儿俩敲个警钟吧,这要是走漏了风声的话,凤来楼也必定讨不了好去!
事实上根本用不上宰相府如此大费周章的敲打警告,这对母子早已在昨晚便下了决定,鬼灵精般的秦一一更是横下了心来,要好好的伺候那个奸细了!故而这一早上便急吼吼地催促着那两位刚躺下歇息不久的头牌美人起来梳妆打扮,又亲自挑选了几个特别机灵的小伙伴以及楼内的十几个打手一同随行。
当领头出来的秦一一刚刚跨出了凤来楼的门厅时,便发现大门外的广场上已挤满了人。他心知这些人皆是为了来看素素和锦儿的,但是凤来楼的头牌可不是人人皆能有幸见着的,况且以往为了保持她们几个的神秘与高阶,他也不知费了多少力!即便是出堂会表演时也仅仅是在小范围中进行着的,如此想来便实在觉得有些踌躇不定,就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随着他停了下来。
而相对应的,那些正在广场上等候多时的人们见凤来楼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便相互拥挤着往前缓慢移去,并且一个个皆伸长了脑袋瓜子想看看名满京城的两大美人。所幸的是,这次宰相府中派出了近卫军来做保护,这才堪堪挡住了汹涌向前的人流!
秦一一立即转身,示意素素和锦儿戴上面纱。可是这薄薄的面纱又怎可能遮得住美人的面目?从旁人看来,此时的她们更具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神秘之美!
秦一一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便瞥向了大厅之内,那用来摆放花瓶的高架子上所覆盖着的宝蓝色锦缎。他随手便指了两名打手过去帮他取过来。
当锦缎被送到他手里之后,他想也不想地就把锦缎一人一块的覆在了素素和锦儿的头上。可这锦缎子长得几乎垂到了她们的膝盖处,兼且把她们曼妙的大半个身子骨也都给遮掩了起来,秦一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被罩在锦缎下的素素和锦儿却不太乐意了,都闷声笑道:“一一啊,这什么物事都看不见了,可让我们怎么走路啊?”
“这个倒是简单至极!”秦一一笑嘻嘻地上前,一手牵住一个便引导着她们缓缓往外行去……
当到了门外,秦一一的这一手遮掩术,却立即引来了人们的大为不满和轰然嘘声,有几个人更是高声叫道:“秦一一!你这个小子可真是不厚道啊!爷们可是站在这冷风里老半天了,却啥都看不到!……”
秦一一充耳不闻地领着两位美人一摇一摆地走到了马车前,站定后,才转过身来示意大家安静。等到真的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抱着拳头向四周转了一圈,又皮厚厚地笑道:“方才到底是哪几位爷们开玩笑说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倘若连这么大……两位美人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也愣说是看不见的话?那她们不是成了那个什么什么了嘛!……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哪位爷敢公然说这句话的?若是有的话请站出来说话,可到时候就莫要怕美人不高兴了哦!”
被他这么一说,方才还群情汹涌的众人便皆噤了声!因为谁都不想做那愚蠢的出头鸟,还无端端地得罪了平时连个身影也见不上的大美人!
于是乎,任由这秦一一卖力地询问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肯上来承认!秦一一这才又满意地抱了抱拳,便搀着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素素和锦儿上了一辆马车,回头又让几个不会骑马又分别抱着乐器的小伙伴们上了另一辆马车,自己则陪着素素和锦儿坐在一起。
等到马车开动了,素素和锦儿就忙不迭地扯了锦缎下来,可她们却早已憋笑憋得胀红了脸。这一没了外人在场,这两个平素优雅庄重的美人,便在秦一一面前笑得东倒西歪,毫不顾着形象的了,素素还伸着纤纤细指戳着秦一一的额头,笑嗔道:“偏你这小子想得到这些个糊弄人的话来!”
秦一一睨着她道:“那若是依着姐姐的话,想要怎样做呢?是不是任由那些个粗鄙的家伙流着口水来瞧你,口中还喊着‘美人、美人’的在身后追?你可莫要告诉我,你是好这一口的?”
锦儿立即像是吃进去一只苍蝇般做呕吐状,素素也敛去了笑容,加入了锦儿的行列。
秦一一成功引得她们两个恶心了半天之后,才转移话题问道:“昨日那位贵客对你们可还满意?”
锦儿捋了捋额际一缕细细的发丝,白了他一眼,自傲道:“有我们姐妹两个出马,哪个男人不手到擒来?”
秦一一也白了她一眼,撇嘴道:“吹吧吹吧!昨日也不知是哪个?看见了那位贵客,便把魂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啊呀,你这小子劲说这些个恼人话,当心姐姐打你!”素素羞恼地拧了拧他的左耳朵,锦儿立即拧住他的右耳朵,秦一一急忙左挡右遮的,顺手也在她们的腰间挠了几把,三个人顿时笑倒在一起。
待得马车停下之时,三人还兀自笑闹个不停,急得小****——阿旦在车外唤了好几声:“一一快别闹了,到了到了。”三人这才消停了下来。
素素和锦儿互相理了理对方的发髻和衣裙。秦一一也整了整自己的锦衫,率先开门跳下了马车。当他一抬起头时,便瞧见了正站在宰相府门前的石林少爷。
可那位大嗓门石林少爷显然不是特地等在门口迎接他们的,他是在接待一些朝中大臣和他们的妻妾们。
秦一一也不急着过去,而是先向四周细细的打量了一圈。他立刻就留意到今日停留在大门前的马车足足有上百辆之多!这一看便觉心惊肉跳,手脚冰冷。他暗忖,这朝廷之中竟有这么多人与他们勾结!非但如此,看这情形好像还敢明目张胆地与奸细接头?乖乖!这些人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可转念之间又扪心自问,似乎自己的胆子也与他们有得一拼哦。看来大家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秦一一只顾着自己思考,也无心去打量这边的景色。事实上,这座宰相府邸他以前也来过许多次了,不过皆不是作为****的本职工作而来,似乎是由于自己机灵的特长,每次都被石林硬拉着来充当他的跟班,帮着他款待客人的。这次他虽然是带着凤来楼的头牌过来弹琴唱曲,可接下来应该还是要由他帮着石林一同招呼客人罢,真可谓是换汤不换药也!
想到此处,秦一一禁不住心伤起来,难道我天生就是个伺候人的低等胚子吗?他这边还在自怨自艾,石林那边已高声叫唤着他了:“一一,一一,你这个小子还不快到你少爷跟前来帮忙!”
秦一一回过神来,赶紧抛下乱七八糟的思绪,嚷嚷道:“来了,来了。”便振起精神,笑容满面地跑了过去做帮手。当最后一位客人也进去之后,他才想起把素素和锦儿丢在马车上已多时了,便又急匆匆地跑回马车去。
石林也跟了过来,他很有风度地对着两位美人赔了不是,又亲自上了车,伸手牵了她们下来,如此这般,真是一点也没有摆出宰相府二少爷该有的做派,也算是给足了两位美人面子。
素素和锦儿见他这么客气,便也不好意思再端着架子,赶紧一左一右伴着他,准备随他进府去。
跟在身后的秦一一见她们两个就这么跟了去,忘了之前盖头的锦缎了,正要回头去取,可想想么又算了,毕竟今日能被请到府邸来的客人,定然俱是些朝中大员与他们的亲眷们,何况那些个朝中大员应该都已见过了素素和锦儿,也就不必再搞那故作神秘的把戏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