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看着沉思的祖父,打断他道:“祖父,即使遇着再大的变故,我都会把母亲照顾好的,祖父教我的‘武艺’,我可都记在心头呢!”,田甜说着,指了指心口,她有些崇拜的看着她的祖父,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谁,比她的祖父更能干的了。
芩老爷满意的点点头,道:“甜儿,你明天且随我去钓鱼吧!”
田甜点点头,芩老爷此时眼睛似闭未闭,田甜看出他有些疲倦了,当下道:“祖父好生歇息,孙女且去找大海叔学武艺去了。”
芩老爷点点头,田甜推开门,走出去。
到了屋外,她却再也忍不住,牙齿狠狠咬住嘴唇,眼泪只哗哗的往外掉。
在祖父的身体上,她闻到了一种带着腐朽的气息,祖父不过躺在床上两个月,身体却已经开始腐朽了。
她知道,祖父时日不多了。
等她穿过回廊的时候,田青云穿袭白衣儒衫,手拿折扇,风度翩翩的走过来,他不过三十来岁,因模样生的好,这些年锦衣玉食,保养的也得益,整个人看起来仪表堂堂,年龄不过二十五六,田青云看见田甜,招呼她道:“女儿,你祖父对你说了什么?”
田甜垂下头,不让自己厌恶的表情让父亲发现,她只声音低低的道:“祖父要我好生照顾娘亲和爹爹。”
田青云急切的道:“你祖父可有提到他的财产分割?”,他顿了一顿,见女儿不吭声,急道:“我是你亲爹,难道我不疼你?切莫让大海那个外人占了便宜,不然,我们回道苏州,只得喝西北风去。”
田甜看着她名义上的父亲,此时却是更加厌恶,祖父病这么重了,他却一点也不关心祖父的身体,只急切的打探着祖父的积蓄。
不过,所谓不孝有三,她还是垂着头,恭顺的道:“爹爹,祖父这么疼我,怎会亏待我?这些小事,爹爹你就不用担心了,你有空,不若去看看祖父,祖父平时对你虽严厉,其实也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田青云冷哼一声,他想着老家伙里外都只有大海那个外人,处处防着他呢,心里哪里有他?当然,这些心里话他是不会对女儿说的,不过,眼看老家伙就要挂了,此时且去哄哄他,却是不错的主意。
当下,他不动声色的从田甜身边穿过去,人朝膳房方向走。
田甜在他走的没影后,人却苦涩一笑,迈着步子朝芩大海的住处去。
芩大海是芩老爷年轻时所收的义子,本来,按照芩老爷的本意,芩文慧是要许给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义子的,无奈,大概大家闺秀多只爱书生,芩文慧却是刚刚长成,就在一次出游遇到出海做生意的田青云,田青云初时不知深浅,只见大船上,小娘子长相不仅貌美,那头上别的宝石珠子,更是闪闪生辉,都如猫眼般大小。
他再看梳的头发,却是小姐装扮,他心里盘算着,这位不是官家小姐就是富家千金,当然,不论哪种身份,却都对他有益,于是,他遥遥的向小姐打招呼,找着时机登船,接着,又是写诗又是题画,几乎使出浑身解数。
事实上,也就是这么一次出游,让芩大海后悔了终身。
田甜穿过回廊,缓缓的向岛上的小码头走去。
在码头上,此时正在“卸货”。
只见一个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男女被旁边敞着衣服,汗流满面的黑脸大汉拿着鞭子往岸上赶,而一箱箱货物,则由另外的人搬着向岸上来。
田甜见这状况,知道是芩大海“打猎”回来了,她沿着甲板往芩大海的住处走去,那些大汉都认得她,知道她是大当家的孙女,因此,一见到她,立即有那管事的凑过来,殷勤的打着招呼。
被捆着的男女中有那机灵些的,见着在一群莽汉之中,忽然来了一位长相标志的少女,立即冲撞着向她跪下,一边大叫着“小姐救命!”。
田甜看着那些人狼狈的模样,虽然有些恻然,但到底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却没做出什么其他举动。
芩老爷子有禁令,出了名的只求财,不伤人!在这些人中,如果是穷困人家的人,统共直接放了了事,而如果是巨富人家公子什的,则会另有接头人前去问对方家属要一笔赎金。
也因此,每次劫了大船回来,总要把一帮子人赶到岛上仔细盘问!
田甜正要沿着甲板走过,正在这时,又有一壮汉拖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从甲板上过来。
那男子本来声息微弱,双目紧闭,任由壮汉所为,不过,一路过田甜脚边,却不知是他福至心灵还是怎的,他忽然伸出修长的双手,一下子抓向了田甜的裙角,一边声音沙哑的道:“救我救我!”,眼睛也未张开,感觉旁边有人,便立即求救。
那管事的名唤小唐,从小由海盗捡了抚养,年龄虽然二十出头,但为人甚机敏,他见着皮肤白净,容颜文秀的田甜,神情原本沉醉了六七分,此时见有人冲过来想拉田甜的脚,他立即一脚踢过去,身体护在田甜身前,吼嗤道,“放肆,竟然敢唐突小姐,赶快拖下去喂鱼!”
那壮汉见那人抓住了小姐的裙角,极怕伤害了小姐,哪里还用管事的吩咐,早就跑过来使劲把那男子拖开了。
田甜只惊慌一下,回过神来,因她不想乱伤人命,便道,“且慢!”,她顿了顿,“罢了,不过是小事,不要伤他人命。”
小唐和壮汉忙唯唯诺诺的应了,不过,临走,田甜看那男子,却见其虽然面色如纸,但长相文雅,再看他穿件青衣儒衫,挽着鬓发,看打扮,应当是一读书人,只是此时他双目紧闭,却是病的厉害。
当下,她问了问壮汉,才得知那少年被人囚禁在舱底,当他们找到他的时候,却已经奄奄一息了。
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那少年忽然睁开了眼,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她有生以来,他永远也难忘的景象,他见着一位容颜清丽的仙女语笑吟吟的站在他跟前,似在对他人说“不要伤他性命!”,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心里只觉一阵惊艳,一种感激的,得救的笑容浮在他面孔上,强烈支撑起最后一点力气,勉强开口道,“仙女妹子——救我!”
话说完,却立即昏迷过去。
田甜看着那样年轻,那样鲜活的生命,如果她不救他,他便从此消失在这世上了。
虽然,这样的事情,也许每次都会发生几件。
想了想,罢了,既然遇到,救得了一个,总是一个!
当下,田甜吩咐管事的道:“给他一些药,救救他罢!”
小唐盯着田甜晶莹的面孔,口里直开口说是。
田甜立即站起来走了,不过,她走过去的时候,却又道,“你且好生照料着,莫要敷衍了事,我回头会来看的。”
小唐见那书生得到了小姐的关照,心里有些恨恨的,不过还是唯唯诺诺应了。
田甜这才真正离开。
等田甜临的芩大海的厢房近了,却听到厢房里面,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只听那女声道,“夫君,老爷子这就要死了,这次打猎的货物,我们就自己扣下吧,别都充公了!”
那男的听到女的这样说,却是大怒,“啪”的一巴掌,就向那女的挥去,一边道,“老爷子虽然不是我亲爹,但养育我长大,对我恩重如山,玉秀,你怎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来,厢房里的男女却是芩大海与他的二房秀姨娘。
秀姨娘被芩大海那巴掌一打,立即跌倒在地上,芩大海原本身形高大威猛,又是海盗出生,在大怒之下的一巴掌,力道可想而知。
秀姨娘哇的一声哭泣着道,“夫君,你怎的又打我?我这样说,不过为你好罢了,说到底,你不是老爷子亲生的儿子,老爷子分家,怕也只会顾着他的亲生女儿和女婿,又怎会想着你这个外人?但是,这岛上大大小小的家业,哪样不是你靠着命去博的?我为着你,日夜的担惊受怕,你看看芩老爷那个女婿,游手好闲还处处针对你!况且,你不为自己,也得为着在你手下出生入死的兄弟!”
芩大海约一沉吟,看着娇俏的秀姨娘,再次举起的巴掌终究放下,叹息道,“我知你为我好,此事我自有分寸。”,他顿了顿,“这样的话你今后不要再说!”
田甜听到此处,忙轻轻退回回廊边,装作刚刚到了旁边的样子,正巧,旁边一位唤倩儿的丫鬟端着茶正走过来。
田甜立即迎过去,笑嘻嘻的道,“倩儿姐姐,你泡的什么茶?可是今儿新的货物里运下的?”
倩儿见是田甜,忙过去福一福道,“小小姐,你可不能再随意叫我倩儿姐姐,尊卑有别呢!”
因两人的声音比较大,里屋里的芩大海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即迎出来。
田甜见着芩大海后,先是福一福,做足了礼,然后低声叫道:“大海叔,祖父说明日里,他想出海钓鱼呢!”
芩大海看着容貌有些酷似芩文慧的田甜,思绪却飞的老远,这个叫他叔叔的,乖巧的女孩儿,原本应该叫他爹爹的。
他定了定神,问田甜:“义父可是有说要带哪些人?”
田甜道:“祖父说,要带着爹爹,让他见识见识,免得以后娘亲跟了他,他却连钓鱼也不会。”
田甜这说的有些前话不接后话,不过,芩大海却眼睛一鼓,双目如距,整个人自有一股凶悍的气势,他看着海面,对田甜道:“一会请告诉义父,说我省的了,我会去安排好。”
田甜点点头,正要告辞而去,芩大海却接着道:“甜儿慢走,这里有我今日里特意出海为义父寻得千年人参,甜儿且带过去,对义父身体有益呢。”
田甜忙道:“辛苦叔叔了!”,她接过盒子一看,只见那盒子里,却是躺着娃娃大小的人参,田甜是识货的,她再看那成色,却是惊道:“大海叔,你自哪里寻来此物?此物如此珍贵,却是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
芩大海却憨厚的笑了笑,道:“只要对义父的身体有益,就是再难的物件,我也会想办法。”
田甜慌忙再次向芩大海致谢,芩大海却挥挥手,只叫田甜赶紧拿去煎了喂芩老爷。
田甜捧着人参,喜滋滋的去了。